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霪雨霏霏世界正流下着扑天盖地的泪水
皇城罕见人迹的宗人府天牢外身穿锦袍的少年正与一名狱卒打扮的男子激烈争论不虽然交谈的声音大了点但少年其实采取相当谦卑的低姿态那是以他的身份而言太过委屈的请求声浪
“这位兄台就只是看一眼”雨水拍打下少年的脸庞刻画出平日少见的男子气概:“我定不给你添麻烦只是看一眼确定叶大哥的伤势便可”
“沐驸马请您别为难小人了”狱卒恭敬地回:“小的不是怕给自己添麻烦而是怕给里面的九驸马添麻烦皇上有令不得任何人接近叶驸马要是您进去探望的消息被谁知道了叶驸马免不了又得被借机毒打一顿”
“岂有此理宗人府里关押的都是皇亲贵族即便叶大哥现在是逆犯但终究还未行刑他与公主的夫妻之名还存在谁敢对他施暴”
“还能有谁”狱卒平淡的语气掩盖过眼底的愤恨
少年剎时顿悟了脸上尽是惊愕痛心的神情:“皇上他……当真如此无情”
狱卒沉默地凝视他好一会儿像是怜悯感叹着某种将会逝去的东西:“是您与两位公主都太有情了”
“叶大哥如此为我朝奉献身为国之臣民我岂能无情寡义九公主乃其结发之妻眼见夫婿有难又岂能独善其身”少年朝狱卒深深地打揖作礼:“兄台无论如何请通融这一次吧”
“沐驸马”
狱卒还未开口沐昕已看到一名眼熟的女子女子一身碧色的宫装缓步走到沐昕身边
狱卒见那女子走來行了一礼:“杨画师”
來者正是杨夏空她饶富深意地看了狱卒一眼随即低声安抚着沐昕:“别为难当差的了他们有他们应尽的责任”
“杨画师可九公主那边……”沐昕茫然地看着地上的积水:“我实在沒脸去见九公主”
“怜香会谅解的你宽心”杨夏空轻轻叹了口气递给那狱卒一块银子道“里面还望兄台多多照应”
狱卒并沒有接杨夏空的银子只躬身道:“沐驸马杨画师小人有小人该做的事那便是在牢里尽所能帮助叶驸马而大人们也有大人们在外面该做的事小人在此祝君武运昌隆”
杨夏空不由得审视起这名样貌平凡的男子:“你……叫什么名字”
“莫可”狱卒抱拳回道然后便转身进了天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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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第多少次独自望着窗外的阴雨叹息了呢芷凝自己也不知道了记忆中从相遇开始叶羽总用那宠溺温柔的嗓音唤她“芷凝公主”实在好听得紧
不管什么困难都能解决不论什么事情也能办到光是知道他站在身旁就使人安心叶羽跟其它皇兄相比更像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兄长
可是……芷凝现在还记得那天她走在皇宫回廊上听到前方走廊传來铠甲互触的噪音紧接着便是四五个禁军卫兵正押解一名身着洁白锦衣的男子她定眼一看发出恐慌的惊呼:“姐夫”
卫兵沒有停下脚步芷凝只好极力跟上一边愤怒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太无礼了你们可知此人是谁”
“圣旨有令皇命难违”带头的卫兵平板地回答:“还请公主殿下别为难小人”
“圣旨”芷凝望着一直安静无语的叶羽语气是形容不出的恐惧:“姐夫你你做了什么”
叶羽沒有出声他的侧脸平静无波双眼直视前方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争端彷佛完全未觉
芷凝只能站在原地愕然地看着卫兵将这个多年來戍边在外军功赫赫为巩固朝堂立下汗马功劳的人押开
“芷凝……”叶羽终于在最后回过头那双无奈而又满是担忧的眼震慑了芷凝的灵魂他的嗓音干哑却激烈就像只为了把这句话说出口必须忍受着炽火燃烧体内所有:“为我照顾你九皇姐拜托你了”
帮我照顾她
芷凝想起叶羽的请求却一点办法也沒有
无计可施的芷凝心里总被焦急与愧疚所煎熬答应要照顾九皇姐现在却连去飘香宫见她一面也办不到
她不是沒有发现这段时间沐昕突然与杨夏空和江月等人來往密切频繁
“沐昕不要做傻事”芷凝当然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她不知道该鼓励或阻止但为了沐昕的安危还是必须犹豫地劝他:“皇帝可以非常无情你该是很清楚的”
“我只是要救出叶大哥芷凝这不是傻事是好事”少年清秀的脸庞浮现日益成熟的坚毅她彷佛看到了先帝在世时朝堂上意气风发的叶羽
“叶大哥这些年來为国为友的恩德情怀我总算能回报哪怕只是微薄之力我也一定要做到我已经传信给了我兄长他也表明支持我的态度此次救出叶大哥我云南王府绝不会退却”
“但我不要你也和他有一样的下场啊”
“芷凝既然要成为让你引以为荣的丈夫我便该选择做对的事”少年微笑地说:“叶大哥也说过就算结果仍是失败但在做出对的选择的一瞬间便已无愧于天地”@
睿智豁达刚毅严正那是从前让芷凝仰慕叶羽的最大特质也是使所有女子钦羡怜香得到这么个好丈夫的原因之一
但芷凝现在却发现其中最深沉的悲哀在这皇权至上的时代丈夫的秉性高洁便是妻子最可能迎來孤老一生的象征她现在已经完全无计可施了她拉不回沐昕更无法完成叶羽的重托她只有在无数个雨夜里独自一人被自责侵蚀愤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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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香宫内怜香自从回來便被禁足在此期间除了徐辉祖偶尔奉了朱允炆的命令过來看看顺便劝说她签了休书之外其他人是一个个都被挡在了外面
这一日又有人來了只不过这次是皇帝本人
“小姑姑朕來看看你”
怜香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哼道:“罪妇是生是死怎敢劳烦皇上的大驾”
朱允炆眉头皱了起來道:“小姑姑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大明的大长公主这天下除了太后之外还有哪个女人身份比您尊贵您怎么可以自称罪妇呢”
怜香呵呵一笑斜眼看向朱允炆道:“我夫君如今以逆犯身份关押在宗人府中夫妻本就是同气连枝我不是罪妇又是什么”
朱允炆低了低眼眸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到怜香面前说:“逆犯叶羽已经签了休书小姑姑您和他可以再无关系了”
怜香蹭的站起身杏眼怒睁狠狠瞪着朱允炆道:“我告诉你你休想骗我他是不可能签休书的”
朱允炆平静的说:“小姑姑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是大明的大长公主怎可再与一介庶民婚配更何况他还是个废人”
“什么意思”怜香怔怔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谁是废人”
朱允炆冷冷的看向怜香道:“叶羽在天牢中口出狂言对朕不敬朕命人教训了他一顿谁知他不禁打废了一双腿”
怜香恶狠狠的瞪着朱允炆那眼神像是要把他万箭穿心一般她一把抓住朱允炆的衣领用干哑酸涩的声音一字一句问道:“为什么你都下旨要把人杀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朱允炆一把打掉她的手理了理衣襟道:“朕是皇帝怎么做都行”
怜香龇目欲裂过了片刻后竟然笑了出來那笑容凄美而艳丽道:“对你是皇帝怎么做都行那你把我一起杀了吧那休书我是不会签的或者你也打断我的腿把我也送进宗人府里去但是总之你给我记住朱允炆你可以折磨我但休想让我对你低头求饶我是叶羽的妻子他赴死我也定不会苟活皇帝陛下请吧”
朱允炆直视着怜香已经干涸而充满愤怒仇恨的双眼良久转身离开
面对这个侄儿的无情怜香把自己关在屋里囚禁在黑暗中任锦霞和初美如何哀求也不出去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短暂逃避现实的痛苦和绝望怜香蜷缩在床榻上一个月前在自己去孝陵守孝前还与叶羽一起睡在这张床上还曾抵死缠绵可如今……
怜香的眼中已经流不出泪她是悲叹自己为何生在帝王家为何要生在这毫无亲情的帝王家
怜香一股脑翻身下床抓起床边挂着的只属于大长公主才可以穿的九凤簇团宽袖宫装拔下头上只象征皇帝近亲才能佩戴的九凤朝阳挂珠金钗用力的掷在地上发疯一般的狠命跺着什么大长公主什么帝国最尊贵的女子她统统不想要她只想要她的驸马她的幸福
殿外的锦霞和初美听到动静不顾一切的推门冲进來便看到怜香发疯的这一幕
怜香就这样在地上那些衣装配饰的身上发泄着胸中的所有愤恨突然间却觉一阵天旋地转猛烈的头晕在瞬间袭來让她一瞬间失去重心向后倒去
锦霞和初美吓了一跳忙跑过來扶住她急问:“公主公主您沒事儿吧您可不要吓唬奴婢啊”
怜香刚想开口告诉她们自己沒事儿却在摇头的一瞬间觉得眩晕的感觉更加强烈紧接着便是一阵不自觉的干呕
怜香脱力一般歪倒在床上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怔怔的捂住自己发出干呕的嘴已经干涸绝望的双眸终于再次注入了一汪清泉那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心中本已熄灭的希望之火再次重新点燃
怜香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只是为什么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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