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 九死一生
龙傲天坐在马上，身子摇晃得厉害。 马儿一路狂奔，颠得他好像随时都要栽下马来。
小圆见状不妙，上前牵住了他的缰绳，让马儿放慢速度。
龙傲天微翕着眼看了看她，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进了她的怀里。
小圆急得大叫一声：“秦将军！”
听到呼唤，秦雪峰慌忙勒住缰绳，调转马头赶过来，帮她将龙傲天扶下了马。
几名兵士抬着担架赶了过来。
龙傲天的脑袋无力地耷拉在小圆的肩上。他的气息呼进她的脖子，烫得令人揪心。
待他被平稳放入担架，小圆抬走抚了抚他的额头。她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
“陛下……”小圆只唤了一声，便再也抑制不住哭出声来。
秦雪峰急道：“陛下不会是中了毒吧？”
小圆仔细搭了搭他的脉息，轻轻摇了摇头。可这并不能起到什么安慰。
龙傲天的情况依然凶险无比。
她小心翼翼掀开他的伤处，伤口已有明显的化脓迹象。
行军打仗，伤兵最怕的就是发生伤口感染。一旦出现感染症状，往往九死一生。龙傲天的伤口虽及时做了处理，可天气炎热，伤口仍然很容易受到感染。
秦雪峰不禁焦急万分。现在这种情形，到哪里买药啊！
小圆肃然道：“还有一个办法，我要为陛下剔除伤口上的脓及腐肉。我们得找个地方暂时停一停。”
秦雪峰欣然同意。
小圆派出几名鹰众，寻到了一处破败的土地庙。一行人迅速转移到土地庙，略略打扫后，这才将龙傲天抬了进去。
龙傲天已近昏迷。迷迷糊糊之中，他觉得有双手正温柔地抚着他的脸。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大手按在那只手上，喃喃唤道：“离歌……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小圆已是泪如雨下。
秦雪峰诧异地看看她，眼中烁着不可思议。小圆虽是内侍，比男人少了那点东西，可他也实在太好哭了，怎么跟个女孩子似的。
小圆似乎觉察到了他的疑惑，忍住泪声对他道：“秦将军，麻烦你再找四名身强力壮的兵士进来。我虽会给陛下施针麻痹，但还是怕陛下会因过于疼痛乱动而造成新的伤害。”
“好！”
很快，四名兵士进来，每人分别摁住龙傲天的四肢，秦雪峰则摁住了他的脑袋。
小圆将绑在袖口的一包小针刀取下来，选了一把大小合适的，在火上烧了烧。她深深提了口气，强聚精神，向着龙傲天的伤口切下去。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小圆的额头上聚集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一滴汗挂在鼻尖，摇摇欲坠。
秦雪峰眼疾手快，将那滴汗擦去。小圆冲他感激地点了点头。
手术终于顺利完成。放下刀，小圆累得几近虚脱。
这期间，龙傲天痛得浑身都在颤抖，塞在他嘴里的布块亦被他咬破。但他绷紧身体，硬是没有哼出一声。待手术做完，他浑身都已被汗水浸湿。
小圆怕给他换衣裳会碰痛他，索性让他祼着上身，只在他身上铺了层布单保暖。
秦雪峰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欣喜地道：“小圆！陛下好像退烧了！”
小圆却面露忧色：“陛下流了这么多血，高热自然退去。可陛下若失血过多，亦有性命之忧……”
秦雪峰捋起袖子就要割破自己的胳膊给龙傲天喂血。
小圆急忙阻拦道：“秦将军！使不得！”
秦雪峰急了：“有何不可？”
小圆道：“秦将军难道忘了，人与人之间的血液，并不是完全相同的，如果喝了不同型的血，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啊！陛下的血极其罕有，在这世上，同他血液相同的，我唯一知道的只有一个人。”
“谁？”
小圆却垂下头来：“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秦雪峰凛然道：“是不是秋荷公主？我这就上西关接她来！”
小圆说：“不是！”
“那是……”
“是和妃。”
秦雪峰傻眼了。
“和妃？……”他张口结舌道，“我……我这就去找她！”
“秦将军！”小圆顿了顿，缓了缓语气道，“如今龙承铉正在四处寻找我们。和妃身陷囹圄，龙承铉一定对她看得很紧，将军此去，不但救不出和妃，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搭上！若将军出事，又有谁来保护陛下？”
听她言之有理，秦雪峰急得猛一拍手：“左也不成，右也不成！这叫人如何是好！”
小圆悄悄擦掉了眼角的泪，说：“希望佛祖保佑，让陛下能逃过此劫！”
秦雪峰看着龙傲天，长长叹了口气。
“秦将军，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小圆细心地替龙傲天擦掉汗水和血迹，那眼神看起来着实有些奇怪。
秦雪峰略一迟疑，还是退了出去。
小圆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跟随龙傲天鞍前马后地侍候着，自是忠心耿耿；如今，他鹰王的身份摆在那儿，想来，他是不会伤害龙傲天的吧。
可为什么自己心里老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昏昏沉沉中，龙傲天喉咙里在咕哝着什么。
小圆凑近仔细听了听，不禁潸然泪下。
这个时候，他心心念念的人，依然是她，慕离歌。
看着龙傲天那张苍白的脸，小圆捂着嘴哭了一阵，几个深呼吸后，她鼓起勇气将脸贴到了他的脸上，将嗓音变回真正的女儿声，哽咽着道：“陛下，臣妾在……臣妾一直都在陛下身边呢……陛下一定要好起来……”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能与他如此亲近。她的手被他紧紧包在掌中，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脸，一如他同慕离歌当初那样。尽管他的胡须硌得人有些不舒服，但对她来说，这已是莫大的安慰，哪怕她不过是冒了另一个女人的身份才换来了这份亲近。
他微微动了动，脸颊在她脸上轻轻摩挲着，一滴泪顺着眼角落到了她的脸上。
“陛下？……”她慌忙抬起头，伸手拭去他的泪，他却喃喃发问：“我对你如何，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行刺我？……”
“啊！”小圆惊呆了。
原来是她！
她早该想到，除了她，还有谁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伤到他？！
她脸上的神情在凝结，她将手从他手中用力抽出。
她不要做这样一个女人的替身。
慕离歌，她不配！
龙傲天的手陡然落了空，他的手指在半空中探了探，似乎想再次握住她的手。可他什么也没抓到。他的手指无力地垂了下来，嘴里喃喃唤着慕离歌的名字，渐渐没了声响。
“陛下！”小圆拢到他身旁，不敢再靠近他，生怕自己又被他抓住脱不得身。万一让人进来看到，那可就太尴尬了。
一轮缺月升起来，挂在半空，在云的遮掩之下，宛如一枚玦玉，皎洁明亮。
小圆守在龙傲天身边已经一天一夜了。其间她喂他喝了些鸡蛋羹。他迷迷糊糊的，时而半睁开眼，随即又闭上，嘴里不时嘟囔着，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此刻的他静卧在草褥上，神态安详，好像又睡着了。
再检查他的伤口，那里已有恢复的迹象。
小圆总算松了口气——他终是挺过来了！
她站起身来活动着筋骨，让疲惫的身体好好舒展一番。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小圆。”
她以为自己听错，陡然愣住。
身后又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小圆。”
她猛地转过身来，看到龙傲天果然已苏醒，她不禁喜极而泣，一头扑进他怀里，呜咽着道：“陛下！你终于醒了！”
龙傲天抬起手，似乎想抚摸她的头。但他很快将手放了下去，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小圆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越了界，慌忙直起身子，惶恐不安地向他行礼道：“陛下！奴才……知错了！”
龙傲天虚弱地摇了摇头，对她挤出一个字：“坐。”
小圆便听话地坐在了他身旁，关切地问：“陛下肚饿么？奴才再给陛下端碗鸡蛋羹来可好？”
“不用。”龙傲天温和地望着她，对她挤出一丝微笑。
他记得他在半昏迷的时候，紧紧握住了一个人的手。他知道那不是慕离歌，但他内心却是如此渴望那就是她。
想来，那个陪在他身边的人就是小圆；而他，却注定要辜负她这一生了。
“小圆，多谢你，救了朕一命……”龙傲天的声音轻得只听得到气息。
小圆哽咽着道：“只要陛下平安无事，奴才什么都会去做！”
龙傲天欣然而笑，说：“扶朕起来，朕觉得身子都要化了。”
小圆道：“陛下才好一些，还是安心躺躺，养养精神吧！”
龙傲天执意摇头。
小圆无法，只得小心地将他扶起，在他背后塞了件马鞍，好让他靠得舒服点。
“出门在外，实在简陋得不成体统，陛下将就些吧。”
龙傲天说：“已经很好了。”
他万般小心，还是扯到了伤处，禁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小圆压低声音问道：“陛下这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龙傲天垂着眼睑，低低应道：“是朕不小心……”
小圆生气了：“都到这个时候了，陛下还要维护她么！”
龙傲天不觉一怔。
小圆缓了缓语气，说：“陛下昏迷的时候，已经自己全说出来了，是和妃刺伤陛下的，对吗？”
龙傲天怅然道：“你既已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
小圆正色道：“因为奴才不相信和妃娘娘会这么做！陛下能告诉奴才事情的整个经过吗？”
龙傲天叹息：“还有什么可说的。不管你信与不信，事实就是如此。她明明可以跟杨鸿志一道回来的。可她没有……”
他强忍泪声，可泪水却还是淌了出来。他又不想让她看到，只得扭过头去。
“陛下……”小圆刚要再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鹰啼。
她一个激灵冲了出去，不禁失声叫道：“吉布！陛下，是和妃找陛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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