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家的感觉
淡看生死无所欲，潇洒任性傲江湖。
能从一位百岁老人的嘴里得到这样的赞赏字句，已足够肖辉引以为傲。
但是，扪心自问，肖辉还真不能淡看生死，因为他还有牵挂，那位不知身在何处的大哥——韩钉！
父亲是一位乡村教师，与世无争，与人也没太多的纠葛，再者说他就窝在女儿国村小学教书育人，即使有什么事，整个女儿国村的人都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他算不得累赘。但是，大哥韩钉仅有束鸡之力，以她的自保能力漂泊在外，那肯定是风险极大。
心里记挂着韩钉这么一位书呆子，肖辉自然不可能淡看生死。
实际上，韩钉的功夫远比肖辉强，远超十倍都不止。只可惜，肖辉并不知道韩钉的奇遇。
心中恍恍惚惚飘过一丝担忧，肖辉在祈祷，不仅为自己祈祷，还为韩钉祈祷。
“孩子，治伤的事还得从长计议，你先回去看看你父亲吧。”老族长怜爱地拍了拍肖辉，慈祥地说道。
肖辉心中所想，老族长一清二楚，但这是肖辉的心结，还得靠他自己去解，如果说有人能帮肖辉，那也只有韩钉。
走出祠堂，肖辉站在主席台上向女儿国村小学望去，教师宿舍的灯光还在疲惫地闪烁着。
收回眼光沿着主席台转了一圈，还是当年的老样子，没有供人上下的台阶。
攀着台沿缓缓下了主席台，无尽的伤感袭上心头。
想当年，腿一蹬就能蹦上蹦下，如今却需要费力地攀上攀下，这差别，实在太大太大。
心事重重向学校走去，却忽然听到一句迟疑的招呼声：“哎，辉哥，你回来了啊？”
借着淡淡的月光抬头一看，路边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
“哈哈，果然是你，辉哥，我好想你啊。”少年走近肖辉打量了几眼，高兴地嚷了起来。
“呵呵，是你啊，小憨都长这么高了啊。”肖辉亲热地攀住小憨的肩头，微笑着回应道。
“你都出去了五六年了，我虽然憨了点，但肯定也要不长高点不是？”
韩小憨，傻乎乎的外表一看就属于低智儿童，脏乎乎的邋遢衣着和叫花子差不多，是女儿国村有名的鼻涕虫。
尽管这傻小子憨里憨气，但肖辉从未轻视过他。
“辉哥，一回来就被老族长揪到祠堂里，你是不是在外面闯祸了？”眨巴着厚重的眼皮向祠堂那边扫了一眼，韩小憨冒出一句灵气十足的猜测。
“是啊，闯祸了，刚回来就被老族长打屁股。”肖辉调侃道。
“啊？打屁股了，挨了多少下？”韩小憨一听肖辉的话，立马惊叫起来。
“老族长的掌上功夫，你不知道吗？你能抗的住几下？”
“现在啊？老族长用五分力的话，扛个十来下还可以，只是要几天下不了床。”就好似站在老族长面前，韩小憨习惯性地双手护住屁股。
“呵呵，你就吹吧，反正不上税。”肖辉摆出满脸不相信的样子，轻轻推了下韩小憨。
“真的，辉哥，我已经把铁布衫练到了第七层，如果连十来下都扛不住，那我岂不是白练了？”韩小憨见肖辉不相信，急忙交出了底牌。
吃了一惊，肖辉再度打量韩小憨，惊讶地追问道：“你真练到第七层了？”
“嘘——小声点，被老族长听到了，以后他又得加把子力，那我就惨了。”韩小憨傻乎乎的外表下，隐藏着令人吃惊的智慧。
“那就要保密，我告诉过你，凡事都要保密，还记得吗？”刹那间，肖辉有点回到孩童时代的感觉。
“记得记得，好了不说了，辉哥，我得练功去了，争取今年再进一层。”连连点头应答后，韩小憨紧接着抛出告别语。
话音刚落，韩小憨稍一耸肩，拔腿就窜进路边的树林中。
和当年的跟屁虫聊了几句，肖辉紧绷的心情也有所松动，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
抬手看看时间，差不多已是深夜，再不赶几步，老爸就该睡下了。
在路边撒了泡尿，肖辉便加快步伐朝学校走去。
进了学校，校园内静悄悄地看不到人影，只有属于老爸的那盏灯亮着。
肖辉忽然感到眼眶酸溜溜地想湿润，漂泊在外时，无时不想着回家看看，可现在回到家了，却又有些迈不动脚步。
透过窗户，灯下忽然有人影晃动，肖辉急忙深吸一口气，抬手按住蹦蹦跳的心，艰难地迈出了步子。
刚走到树荫下，肖辉就看到了父亲的身影，只见他缓步走到门前的大榕树下，然后双手叉腰默默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这身架，肖辉非常熟悉。还在很小的时候，父亲每晚都会站在那个位置摆出这个造型，默默等着肖辉练武收功，然后将一块洗得干干净的毛巾递给肖辉……
“爸——我……我回来啦！”往事一闪而过，肖辉脱口喊出了之前喊不出口的话。
浑身一震，肖伟强缓缓转身，盯着月光下那副挺拔的身姿，嘴唇蠕动了几下，轻喃道：“辉儿，真的是你吗？”
“是我，爸，我回来了。”肖辉边喊便冲向老爸，一个熊抱将父亲紧紧拥在怀里。
大概是听到屋外的动静，屋里忽然冲出一道黑影，惊喜地喊道：“肖辉，肖辉，是你吗？”
“丽华阿姨，是我回来了。”肖辉连忙回应道。
这位无名无分陪在父亲身边的女人，肖辉打心眼里感激她，在内心深处，早就将她当做亲生母亲。
“哎，我说老肖，你们父子俩想哭就哭，哭够了就回屋，我先去弄点酒菜。”
善解人意的张丽华非常理解这父子两的感情，蜻蜓点水般打了个照面，就明智地将空间留给他们尽情宣泄。
听到丽华阿姨的调侃字句，肖辉不禁有些汗颜，都这么大了，还眼泪巴巴地抱着老爸哭，这实在有损男子汉的颜面。
缓缓松开双手，肖辉又猛地紧抱了老爸一次，这才说道：“爸，今晚我陪你喝个痛快。”
“你小子，到底是你陪我喝还是我陪你喝？你给我说清楚。”肖伟强抓住肖辉的语病耍起父亲的威严。
肖辉故作吃惊样打趣道：“这不都一样吗？反正咱父子俩也不是外人，你怎么说就是什么了。”
“唔，这嘴巴子有长进啊，我靠嘴巴吃饭的都得站一边听讲了。”肖伟强喜在心底却露出不高兴的样子，居然和肖辉斗起嘴巴子来。
“有酒喝，这嘴巴子肯定得滑溜，没酒喝的话，我可是三拳也擂不出一泡屁。”兴头之上，肖辉一不留神就让粗俗的乡村俚语溜出嘴。
父子俩很亲热地相互搂着腰，一边逗着嘴巴子，一边迈步回到屋里。
张丽华的手脚非常麻利，就这么一会功夫，酒斟满了，菜也炒好了，一碟花生米，一盘煎干肠，还有一大碗喷香的腊肉。
酒是非常正宗的本地自烤酒，韩家烤酒房出来的，斟进酒杯，一股粮食的清香顿时蔓延开来，令肖辉满腹酒虫蠕动。
抢上前一步，肖辉端起一杯酒，缓步走到母亲的遗像前，哀声说道：“妈，儿子回来了，这第一杯得敬您。”
说完，肖辉微倾酒杯，让酒液缓缓滴下，在地上画了一条酒线。
敬了母亲，肖辉又斟了一杯酒，缓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遥对师父的坟说道：“师父，徒儿今晚先敬您老一杯，明天一早，徒儿就去看你。”
敬了师父，肖辉又斟上第三杯，有点羞涩地走到张丽花面前说道：“丽华阿姨，照理讲，我该喊你一声妈，但以前叫顺口了，张口喊出来的总是丽华阿姨，但在我心底，你也是我的妈妈。这第三杯酒，我得敬您。”
肖辉端着酒杯走过来，张丽华立即觉得心跳如兔奔，再听了肖辉的话，她几乎窒息了，这是她盼了十多年的话，今天总算是盼到了。
急忙从桌上端起一杯酒，说道：“肖辉，有你这些话，丽华阿姨知足了，来，丽华阿姨陪你干一杯。”
肖辉的话，不但令张丽花感动，也让肖伟强感到震惊和愧疚。
愧疚，是对张丽华。想当年，张丽华义无反顾地走进门，晃眼就无名无分地在他身边度过了十多年。在这段无名无分的日子里，张丽华始终履行着贤妻的本分和良母的义务。
特别是肖辉离开家乡的这段日子，张丽华无怨无悔地陪着肖伟强一起喜，一起悲，一起思念肖辉和韩钉……
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肖伟强也端起酒杯，对张丽华说道：“丽华，我也该敬你一杯，你给了肖辉和韩钉母爱，我这寒舍才像一个家。所以，我得敬你一杯。”
“伟强哥，有你这句话，我更知足了。想当年，我不顾一切地走进这家，并不是为了乞求一个名分，而是祈求一个安稳幸福的家。所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追求幸福生活所应该付出的。”
张丽华显得格外激动，虽还没语无伦次，但也离得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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