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钓鱼
方祖贤与花道水等人在固原城中开了好几家商铺,商铺最初的货源就是花道水驼队中的各地货物。 商铺因货而类分成四家,但东家只有一个,那就是眉儿,当然,站在眉儿背后的乃是花语裳,而花语裳的身后,却有方祖贤花道水及林远等人。
方祖贤除了将商队里的货物在城中置铺贩卖外,还将一路所得的战利物丢在商铺中竞卖。另外,还将那百头骆驼分作两队,在城中竖起了两面令人侧目不解的西北物流铺旗……
“我们入城时,时辰尚早,而且,我们是顺路穿过那条街市去往眉儿那边。”方祖贤一手托颌,拇指不自觉间轻叩下巴,沉声说道:“但他们竟然能在我们要经过的那条街市上设下圈套来算计我们,你说说看,这一切能够说明些什么?”
“说明他们早就料到我们会从那条街市经过。”杨前恍然道。
方祖贤点头道:“而且,对方还知道我们一行人中,有一个人是我们破绽,这个人就是顺儿姑娘。他们居然能赶在我们入城前就针对顺儿妹妹设下此等圈套,你仔细想想,在你所认识的人当中,谁最有可能做下此等之事?”
杨前仔细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会不会是监军使文松?”
方祖贤立即摇头反问道:“那等大人物会做这种丢份的事么?”
杨前再仔细地回想了一番,继而很小心地问道:“会不会是……伍副使?”
“似乎有些对头了。”方祖贤忽地低声笑道:“不然,如何解释今日露面的人全都是伍家的人?”
杨前啊呀一声,道:“是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些。自顺儿妹子入衣铺试衣之时开始,直到眼下的这座小院,所见之人都是伍家的人。”
“再有就是,顺儿本就只是闲逛的。”方祖贤说道:“据王吉与李敢所言,顺儿是路过那家衣铺时,在那衣铺掌柜极力劝说下,才入那衣铺内的。否则,事情岂会如此巧合?”
杨前点点头,正要说话,忽见那小院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人来。看那人模样,似乎就是之前入小院内报信的伍安。
“要不要再跟着他?”杨前低声问道。
“他只是对方的耳目,现在已经探到了对方的头脑,自然也就没必要跟这些小虾们消磨了。”方祖贤指着那座小院,轻声笑道:“现在,就只能等了,等着里面的小鱼们游出来了。”
“小鱼们?”杨前不解的道:“你刚才不是说已经探到了对方的头脑了么?”
方祖贤无力地瞟了他一眼,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所以,我们可以沿着这条思路,从小虾着手,再一步步追查到谁是这件事里的大鱼。”
杨前还欲再说,方祖贤连忙伸手嘘声止住,扯着他转入巷角暗处,低声说道:“小鱼出来了。”
再探出头来,望向那座小院的门口处,只见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
走在前头的打着个灯笼,一看便知是个下人。而挺着肚腩行在后头的那人,观其行步姿势,应是个较有身份的人物。当然,这人落入方祖贤的眼中,却只是一条小鱼罢了。
见那两人出门之后,渐行渐远,杨前反过头来问道:“现在怎么办?是留在这里盯着这小院里头的人,还是跟着溜出去的小鱼儿?”
方祖贤眼望着那座小院的大门,若有所思,直到杨前扯了他两下衣袖后,方才回过神来:“什么事?”
“刚才溜出去的那条小鱼,要不要跟上去?”杨前伸手指了指将要消失于黑夜中的两道淡淡的身影。
方祖贤凝眉,直等到那两道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才缓缓说道:“再等等。”
杨前皱了皱眉,他跟随方祖贤的时日不短,故而较为了解方祖贤的性情。见他这许久才做出决定,心中也不由疑惑了起来,问道:“难道这里边还有什么变故?”
“我现在开始怀疑伍德到底是不是这件事情的主谋了。”方祖贤倚身靠于巷角暗处的墙边,道:“伍德虽然在我们面前隐藏的很深,但这件事的发展趋势显然不是伍德所能掌控得了的。”
杨前不解,回望方祖贤。
方祖贤接着说道:“如果真是伍德主谋此事,他完全没必要设下这等圈套来套走顺儿。顺儿虽然对于我,对于赫连虎,甚至对于整个铁血营的老兄弟们来说,牵制性较大,但却不能影响或改变他在铁血营的话语权。尤为重要的是,一旦被我们查出顺儿的失踪跟他或者是跟伍家的其他人大有关联时,不仅他伍德很难从铁血营中全身而退,更为牵连到他们伍家。”
杨前恍然般的点头道:“照这么来说,这件事不是伍家的人做的了?”
“就算不是伍家的人做的,那也定与伍家有莫大干系。”方祖贤冷冷一笑,道:“你想想看,从顺儿失踪到眼下的这座小院,每一个在事件之中浮显过脸面的人,无一不是伍家的人。”
杨前仔细回想了一番,点头道:“的确如此。可是,顺儿姑娘先是在他们伍家的商铺内失踪,而事后又牵扯出那许多伍家的大人物,这伍家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从眼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伍家的人确实是在针对我,但我总有一种感觉,感觉事情并没有我想像的那么简单。”方祖贤蹙了蹙眉,又道:“可是,当我感觉事情不简单的时候,却又会感觉到事情其实很简单,只是我还没有触到那根弦线,捅破那层纸障而已。”
杨前继续点头,再问:“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钓鱼。”方祖贤抬眼望向那座小院,指着门口方向,缓缓说道:“这座小院就如同一塘水池,当里面的小鱼都从这闸门口溜出来之后,我们就只需要静静地等着大鱼慢慢浮出水面,然后轻轻悄悄地放下饵钩,悠然静观也就是了……”
方祖贤隐身于巷角的阴暗处望着那座池塘也似的小院,稳坐钓鱼台一般,静静地守候着里面的大鱼浮出水面。
只是,他却不知道小院里的人同样将他视作了一条鱼。
初冬的月光洒落在小院里的一株叶儿几乎全掉光了的老树上,再透过老树的树桠漏在地面上,影映成无数不规则的冰冷的玉斑。
老树下,一桌,一椅。
桌上一只小炉,两只铁壶。
椅上靠着一人,人手捧着盏冒着热气的白玉酒杯。
椅上的人很年轻,也很是俊逸。
一阵风儿吹过,将桌上的小炉里的火光吹得忽明忽暗。
椅上的年轻人迎着初冬的冷风,深深吸了口温热的酒香,仰头将杯中的温酒一口饮尽。
闲上眼靠在椅上,细细回味一番后,年轻突然开口问道:“外面的人还没有离开?”
老树下的椅后垂手立着一老一少两人。
年老的一人垂首回道:“没有。”
白玉般的年轻人仍闭目倚于椅上,再问:“老何,外面的那人可是新近所立的铁血营的指挥使?”
“是。”那年老的人再次垂首回答。
椅上的年轻人裹了裹了身上的裘衣,道:“听说,族兄伍德也被族里塞入了那铁血营中,眼下乃为营中副使,是这人的副下?”
“是。”
椅上的年轻人轻轻地笑了起来,道:“老何啊老何,你们父子们还真是世间难见的一对父子。你还好,虽然说话总是那么简单,但至少还会回上一两个字,可你儿子却是……如果不是与你们父子俩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还真的会以为你儿子小何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年老的是老何,年少的自然就是小何了。
老何的回答依然是那么简单:“言多必失。”
老何说完,一直垂手立在他身旁的儿子突然开口说道:“小侯爷,他们,是赶走,还是留下?”
小何说的他们自然是院外的方祖贤与杨前两人。
靠在椅上的被小何唤作小侯爷的年轻人听了,两眼猛然一睁,旋又闭目,徐徐说道:“府里的人都说,小何不开口则已,一开口,言必真,事定成。”
他明白小何话里的深意:赶走一两个人,可以有很多种办法,而留下一两个人,小何的意思却只有一个。
椅上的小侯爷摆了摆手,道:“即便将他们留在此处,又有何用?到时只怕更误大事。一切,还是照姑***意思办吧。”
小何立即闭嘴,老何垂首应道:“是。”
小炉中的竹炭渐渐燃尽,老何忙上添上些竹炭,提起炉旁的铁壶在小炉上煨了一会儿后,又提起小铁壶将壶中的酒往小侯爷手中的杯盏中倒了一杯。
杯中的温酒倒得很满,却没有溢洒出半滴来。显然,这不仅能说明老何的手法娴熟,更能表明小侯爷那只浅握酒盏的手极其之稳。
小侯爷五指修长,婉若女子,其色几近于三指所捏着的白玉酒盏,指与酒盏在老树树桠间漏下来的斑驳月光的辉映下,隐隐泛起一层玉色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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