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势
更何况,上官道让方祖贤前往拆夺李顺的旗号,本就存了一份试探的心思。 他想借此来试探方祖贤目前以及日后的心思,试探方祖贤能力及其麾下人马的战力。
可上官道怎么也没想到方祖贤却是存了谈条件的心思,若换作他人,只怕早被他一脚踹开了。然而眼下却是万万不行,此次之事乃是他与文松之间的一场兵权争斗,而到了他这种层级,是不可能亲自出手的,甚至连出面都不行。
到上官道这种层级,处理事情是很难就事而行的,他们除了就事论事外,还需要考虑到其他许多方面。这时候,他们所需要的是一种势,一切都得顺势而行。当然,也有许多不顺势的情况,这却需要自己给自己造势,而势得由人来造。
以人造势,再在大势之下来解决事情,这才是高层级大人物所拥有的手段和处理事情的手法。
方祖贤知道此次之事势在必行,当下立即应了下来,道:“我对怀德军那边的情形并不了解,所以,我需要一个熟知当地……”
“不用了,有我引路保管能在最短的时日内赶到怀德军。”方祖贤正想再向上官要个熟知当地地形人事的人手引路,林无铁却突地开口说道:“既然应了上官元帅的令,不如早点赶路吧。”
方祖贤一听,心中直唬了一跳。他深知林无铁的身份在大梁极为敏感,一旦被人认出,传入赵则臣的耳中,无论是对林无铁本人还是对方祖贤,都是一个生死考验。
即便赵则臣不会直接对林无铁下死手,也会极尽打压,而这是方祖贤万万不能容忍的。不为别的,只因为林无铁是林远的父亲,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对与林远有关的人不利,这是他对林远的承诺,也是对林远的一种发自内心的愧疚使然。
方祖贤略感不安的看向林无铁,见他以巾蒙住了脸面,高高悬起的心这才碰然落回,砸得心肉阵阵疼痛。
不只林无铁以巾蒙面,花道水李秋花语裳与顺儿,以及眉儿几人也尽都蒙了面。
瞥见花语裳仍是一身绝红衣裳,不停地用手扯动着面上的红巾,方祖贤心中暗自好笑。
花语裳虽是男儿装扮,却是一身绝红,连面上的蒙巾都为红色,这跟婉转地示意别人自己乃是女子又有何区别。
再转头看向顺儿,却见她蓦地低下头去,俨然一副娇羞的模样。
方祖贤只觉得心中巨荡:莫非她画的那副画真有什么古怪?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另行遣人替你们引路了。”此时,上官道的声音传入方祖贤耳中:“不过,你们行进的速度一定得紧快些。我想,文松那边一定得知老五遣人出来与我报讯了,如果再多延些时日,他定会将局布好,到时,我们想要破局,那可就不轻松了。”
再略一沉吟,上官道接着说道:“我这边继续西行,继续去往无定城察查此次白夏军马入境城中守军却毫无动静的原因,同时,也可以给你们争取些时间。”
方祖贤收回心思,问道:“那夺旗之后呢?我们又当如何?是去城中,还是留在李顺的义军窝里?”
“留在义军窝里,一切等我回去之后再作打算。”上官道沉声道:“不过,有一事你们须得谨记,万万不可扰民。”
方祖贤躬身,笑道:“我们都是大梁人,我岂会做那相煎太急之事。”
上官道嗯了一声,继而说道:“你们夺旗之后,莫要向任何人透露我们之间的关系,日后相见,也莫要对任何人提及我们曾见过面。不然,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切记!”
方祖贤点点头,朝上官道一礼,转身便要离去。上官道突地开口说道:“此行,你务必顺势而为,如此你方能将折损减至最低。倘若无势,你当自行造势,倚势而行,方可攻无不克!”
“谢元帅指教。”方祖贤回过身来,再次躬身礼谢。从上官道话语和语气里,他能感觉得到,上官道仿佛将自己当作了子侄一般,谆谆相教,这让他心中感到阵阵暖意畅动。
方祖贤一行别过上官道,进至一平地处,集齐人马,勒转马头,面向众人,高声说道:“我曾对自已说过一句话,我,信天,但我不信命。我们的出身已然天定,但我们的命运却是掌握在自己掌中的。如今,有一场天大的富贵就在眼前,但是却得拿自已的命去拼。在此,我想再问诸位一句,这以命搏富贵,以命搏取自己的命运的买卖,谁敢与我同取之?”
他知道,在这关键时刻,思想动员的事还是必须得做足的。
话一说尽,立时便听见一阵刀剑离鞘声,众人皆振臂扬兵,在花道水与林远等人呼应下,齐声回道:“愿同取之!”
方祖贤仰头一笑,转身打马慢行,拍刀高声吟唱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方祖贤一行两百余骑,再加上众多骆驼,因此行进速度并不快。但因着林无铁熟知此地地理,所行之处抄的全是近路,所以在第三日的午牌时分便赶到了怀德军。
大梁之所以在此地设军,是因为此地属六盘山。而六盘山乃是丝绸之路东段北道的必经之地,是历代兵家用武的重镇要塞,也是北方游牧文化与中原农耕文化的结合部,自古便有诸多部族在此地聚居。
六盘山山势雄伟,巍峨挺拔,历来就有“山高太华三千丈,险居秦关二百重”之誉。
除此之外,大梁在此在置军,也是为了掌控这塞上江南之地,因为此地盛产战马。大梁之所以频频在战事之上失利,与马军战力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掌握这片产马之地,才能使得大梁存有与白夏东满以及北羌的底力。
当然,方祖贤也知道,大梁之所以在这西北之地置下数十军,并不仅仅是为了掌控这片土地,最重要的还是为了看住大梁眼下最大的两个敌人——白夏国与北羌国。
方祖贤一行还没进入怀德军地界,便远远望见一队人马扬尘迎面而来,人马打头竖着杆大大的顺字旗。
两相距尚有里许,对面人马便高声喝道:“顺义军在此,来人避道!”
方祖贤立即手一摆,身后众人立时分开一条道来。
然而,当那队人马进入道中时,方祖贤手里的掩月再一挥,直指那队人马,高声喝道:“留下!”
登时,一阵刀兵齐声响起,继而,控弦之声不绝于耳。
方祖贤此来本就是寻李顺晦气,眼下又见这队人马如此嚣张,更是存了截留之心。
百十张从白夏国铁鹰军与西平军司人马及青岭关兵库处“借”来的马弓箭指那二三十顺义军人马。
这队顺义军只有六七人有坐骑,其余人等皆是徒步,眼下见了方祖贤一方这等阵容,不由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更有两从当时便从马上翻滚了下来,惧得连掉落在地上的兵器都不敢拾起。
方祖贤带马上前,戳刀相指,向那双股颤颤的二三十顺义军,高声喝令道:“下马!弃兵!卸甲!双手抱头,蹲下!”
虽然对方祖贤这一连串的喝令都极为不解,但那二三十顺义军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执行了下来,一个个都纷纷下马去兵卸甲,抱头蹲在地上。
听着方祖贤的喝令,看着那二三十人都抱头蹲于地上,花道水与林无铁父子,以及李秋赫连虎沙无用都新奇不已。
李秋更是笑着说道:“老幺还真是有奇妙人,单单只这一连串简短的喝令便能使得对方再无反抗之力。”
“不错。”花道水抚须笑着附和道:“虽然话语简短,却很有力道,更使人下意识的生起一种难以抗拒的气势。而一旦照着做了,对方想反抗也再无反抗的本钱,除非对方不要命了。”
林远以手梳着脸边的络须,另一手掌着下巴,望着方祖贤身影,微笑着说道:“我现在很奇怪他从哪学来的这些东西。”
“连你也是第一次听到?”赫连虎奇道。
林远仔细地回忆了一番后,很认真地回道:“应该是第一次。”
“从我见他的第一眼起,我就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生平未闻的气息,而这种气息仿佛与这片天地有一种难以言传的相斥,可是,却又让人产生一种两者之间正在渐渐相融的感觉。”
“他是一个不错的人。”林远忽地说道:“我曾与他朝夕相处过较长的一段时间,我认为他是一个不错的人。他……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
“胸怀大志?”林无铁看着自己的儿子,笑问道:“你这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林远一如从前的神秘一笑:“日后你们自会知晓的。”
说完,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方祖贤。
方祖贤见那二三十顺义军未有丝毫反抗,便唤过左老六与矮子杨前等人,令其将这队顺义军的兵甲与马匹全都收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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