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观戏
方祖贤见黑子沉默不语,又道:“后来我才明白,如盯要想活着,要想活得更好,遇狼,就得比狼更狼。 ”
“你觉得我是一头狼?”黑子静静地听完,突然抬头问道:“难道我现在的样子很像狼,很让你感到害怕?”
“你不是狼,是人。”方祖贤道:“可是,很多时候,人比狼要可怕的多。”
黑子的双眼紧盯着方祖贤的脸庞,轻叹一声,俄而,问道:“当你觉得狼可怕时,你就斩下了狼头,驱除了心中的恐惧。那么,你现在已经认为我是一个让你感到害怕的人,会不会像斩狼头那样斩下我的头颅来慰藉你自己?”
“会!”方祖贤两眼死死地盯住黑子面上的笑容,心中生平第一次对这位曾经藏得极深的小人物生起了极深的忌惮。
“你不会。因为你没有证据证明我就是那头让你感到害怕的狼,你总不会对这两号人说,你害怕我,所以要斩杀了我,对么?”黑子的黑脸上笑容依如去年桃花,毫无变化:“况且,你前时刚与乔亮等人产生分岐,两两相离。如果你在这时不能给那些追随你的人一个合理的借口,杀了我,只会让那些人更加对你离心。你认为呢?”
方祖贤闻言,眉紧蹙,眼微眯,手指早已在不经意间又快又重地叩击着下巴。
黑子所言非虚,自从乔亮等人愤然离开后,那些追随自己的人已经有人对自己产生了异样的心思。如果再在此时毫无合适理由的情况下,斩杀了黑子这个他日在大祸患,那么,只会更添自己追随者的不满与离心。
这么一来,他若想牢牢将那些人掌控住,只怕会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说不定,一言不合之下,还会有人像乔亮等人一样,打马离去。
也许是黑子炭黑脸上的笑容显得有点黑,方祖贤直觉得黑子笑得似乎有些阴险。但回头一想,这也算不得什么阴诡计谋,因为黑子已经较隐讳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那么,能不能很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方祖贤再次笑了起来,但是,此次的笑不再是偷来的,是一种摆脱了被黑子无形之中施加的压力后的笑:“能不能告诉我,他的目的是什么?”
黑子当然明白方祖贤话里头的他指的便是白影,脸上的笑容仿佛被人偷走了一般,渐渐消失。良久,黑子移动了下身子,与方祖贤正面相对,道:“当有一天你能与他站在同一高度相对时,你应该就会明白的。”
黑子的目光投在方祖贤面上的那一刹那,方祖贤猛地长身而起,眸中精光泛起,直直落在黑子折脸庞,心中疑道:“这黑子真的只是白影棋局中的一枚先手的黑子么?”
略作休整后,人马起行,东行三十里。
就在方祖贤准备询问黑子三十里外的人与事在何处时,蓦然听到了阵阵马蹄声与厮杀声。
方祖贤手一挥勒令人马止步。赫连虎也顺势下马,撇着伤腿往前走出十余步,将手中的一条尺余长的空心短铁棍深深插入泥土中,耳附短棍空心处,闭目聆听空心铁棍中传来的种种讯息。
赫连虎在大漠里纵横多年,对于探听对方人马动静自有一套独有方法。
半刻功夫后,赫连虎起身,拔出铁棍,朝方祖贤说道:“离此大约三四里处,有两方人马相互攻杀。”
说完,赫连虎立即翻身上马,立于马上看向方祖贤,仿若在等待方祖贤的命令一般。
方祖贤对赫连虎的这一连串动作感到极为满意,从这些动作中看得出来,赫连虎的的确确如同他之前所说的那样,死生相随。
或许是一路上太过顺利的缘故,一听赫连虎这话,其余众人都不由纷纷擦拳,跃跃以战之情顿时高涨起来。
“能听出两方的大致人马么?”方祖贤只能对于众人表露出来的神情只能置之一笑。如今已经完全进入了大梁地界之内,万事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任意而为了。
“两方人马一方攻,一方守。”赫连虎抚了抚光头,回道:“攻的一方约了数百人马,守的一方不到百骑。”
一听赫连虎能听出数里外两方人马的大致数量,黑子不由颇感兴趣地多看了赫连虎一眼。
黑子颇感兴趣地看着赫连虎,方祖贤也很惑地看向黑子,见黑子嘴角牵着一丝难以言明的笑意,顿时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一般,笑问黑子:“黑子兄弟,要不,我们过去瞧瞧?”
黑子其实早就感觉到了方祖贤的目光,直到方祖贤问起时,才回头道:“只要你能解决了前面的那件事,那么,你就能遇到你想遇到的那个人。不过,若要让你想遇见的那个人多看你几眼,你手里的刀可不能太花俏。”
听得黑子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黑子,眼中都闪出疑惑之色。林远李秋及赫连虎等人都曾见过黑子,也与他相处过较长的一段时日,可是都并未将花道水的这位下人瞧在眼里。
然而,在听了黑子的言语后,几人的心中同时生起一种莫名的诡异之感。
方祖贤并未给众人太多的时间皱眉解惑,掣出掩月,昂首竖刀,高声道:“兄弟们,似锦前程近在眼前,谁人敢与我同取之?”
众人纷纷掣出兵器,在林远与赫连虎的引导下齐声应道:“愿与君同取!”
方祖贤手再一压刀,道:“人马分作前后两拨,缓马而行,一切待我所令而行。”说着,掩月平横,两百余骑立即分作前后两拨,再随着方祖贤一声“起”,纷纷轻驱坐骑,缓马直指黑子冷笑的方向而去。
方祖贤与林远李秋沙无用等人所率的头拨人马先行赶到厮杀之地。
立在丘坡之上,方祖贤立即看到数百骑人马围着一个小山包上的近百骑人马攻杀不已。
方祖贤所立之处离前方厮杀之地不足一里,因而能看清对面小山包上的人马应是大梁人马无疑。而小山包下的七八百人马皆着甲具,观其装束,与之前夜战青岭关的那些守军皆是一般。
“原来青岭关离城而去的那一营守军竟然深入到了大梁境地。”方祖贤再次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身侧的黑子一眼,他开始明白黑子之前所指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事了。只是,他不明白黑子反复所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当他将目光投向对面的那个小山包上时,浑身不由一震。
小山包上虽然只有近百人,但人人仿佛都是久历沙场的铁血之士一般,面对数百人马居然能守着小山包不让对方进马半步!
让方祖贤震然的不是那数十铁血之士,而是被围护在紫衫中年人。
紫衫中年人的腰间并没有悬刀佩剑,而是斜斜地别着一卷被翻卷的书册。紫衫中年人两手负背,看着四周抵挡对方数百人马的部众,时不时的指令着些什么,一派悠然的神情直让人以为他是在观戏一般。
方祖贤虽说不上阅人无数,但也不少,他一眼就能看出紫衫人的不凡,不凡的是这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摄人的气息。
“难道他就是黑子所说的那个人?”方祖贤转头看着黑子,两眼紧紧地盯着其双眸,伸手指向山包上的那位紫衫中年人,问道:“他是什么人?”
黑子嘿嘿一笑,反问道:“现在已经遇到了你想遇见的那个人,你不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么?”
方祖贤微微吃惊,他心中最想遇见自然是大梁西北大元帅,安国公上官道,可是,这黑子却是如何知晓的?
黑子继续说道:“解了他的围,你就能够进入他的视线,此等良机那可是求之而不可遇的。”
林远与沙无用李秋等人纷纷看向方祖贤与黑子二人,他们都听不懂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方祖贤并没有立即挥刀,而是冷冷地看着黑子。他比谁都清楚,黑子,包括撒下黑子这枚棋子的白影,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耗费如此大的代价,为自己制造一个如此妙巅的机会来巧遇他心中极想遇到的那个人。
他更懂得,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在任何时候,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而不计回报的人。既然如此,那么白影到底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样的回报呢?
“他们久攻不下,开始用箭弩了。”见方祖贤久不回应,黑子好心地提醒道。
他们自然指的是围攻紫衫人的白夏军卒。
方祖贤抬头一看,那数百白夏人马见久攻不下反而折损了好些人马,仿佛急怒了一般,在一将校的指令下,一边使人且战且退,一边令人取马弓欲进行远攻。
一边是黑子催促,一边是白夏军卒的远程攻击,方祖贤猛一狠心,将心中的诸多疑问尽且压下。
虽然黑子或者是白影想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 ,但眼下的情形,已经不容他再立马观戏,否则,他将失去这求之而可遇的良机,手中刀断然一挥:“前军,攻!后军,解紫衣人之围!”
在人马冲下丘坡的那一瞬间,方祖贤已经能完全确定对方小山包上的定是上官道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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