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011 绿头苍蝇
现在,征召刘贺的诏书到达昌邑,正值初夜时分,刘贺在烛光下打开诏书。 中午,刘贺等人乘坐七辆驿车,出发前往长安,黄昏时就到定陶,走了一百三十五里,沿途不断有随从人员的马匹累死。龚遂劝谏刘贺,打发了五十多名郎和谒者回去。
王吉上书劝诫刘贺说:“臣听说商高宗武丁在居丧期间,三年没有说话。如今大王因丧事而受征召,应当日夜哭泣悲哀而已,千万不可发号施令!别说是丧事,一般面朝南面的君主,又何须多说!上天不说话,四时照样交替,百物自然生长,希望大王留意!大将军仁爱智勇和忠信的品德,天下无人不知。他侍奉孝武皇帝二十余年,不曾有过失。孝武皇帝抛弃群臣而离开人世时,将天下和幼弱孤儿托付给大将军。大将军扶持尚在襁褓中的幼主,发布政令,教化百姓,使国家得以平安无事,即使是周公和伊尹也不能超过他。如今皇上驾崩,没有儿子,大将军思考可以继承皇位的人,最终选择了大王,其仁义忠厚的胸怀岂有限量!臣希望大王能依靠大将军,尊敬大将军,国家政事全都听从大将军的安排,大王自己则只是垂衣拱手地坐在皇帝宝座上而已。希望大王注意,常常想起臣这番话!”
刘贺到达济阳,派人索求长鸣鸡,并在途中购买用竹子制成的积竹杖。经过弘农时,刘贺派一名叫作善的奴才用装载衣物的车运载随行的美女。来到湖县,朝廷使者以此事责备昌邑国相安乐。安乐转告龚遂,龚遂马上晋见刘贺,询问此事,刘贺说:“没有此事。”他说:“如果并无此事,大王又何必为了庇护一个奴仆而破坏礼义呢!请将善逮捕,交付有关官员惩处,以洗清大王的名声。”刘贺只好立即将善抓起来,交卫士长依法处置。
刘贺到达霸上,朝廷派大鸿胪到郊外迎接,并让刘贺换乘皇帝乘坐的御车。刘贺命昌邑国太仆寿成驾车,龚遂陪乘。即将到达广明亭和东都门时,龚遂说:“按照礼仪,奔丧的人看到国都,就要痛哭。前面就是长安外郭的东门了。”刘贺却说:“我咽喉疼痛,不能哭。”来到城门之前,龚遂再次提醒他,他又说:“城门与郭门一样嘛。”即将到达未央宫东阙,龚遂说:“昌邑国吊丧的帐幕在宫外驰道的北边,帐前有一条南北通道,马匹走不了几步,大王就应当下车,朝着门阙,向西伏地痛哭,极尽哀痛之情,方可停止。”刘贺总算答应了,到了那里,依照礼仪哭拜。
六月,初一,刘贺接受皇帝的玉玺,继承帝位,尊上官皇后为皇太后。
初七,昭帝被安葬在平陵。
先前,由于昭帝突然驾崩,朝廷仓猝准备丧事,费用没有着落,大司农田延年就上奏说:商贾囤积不祥器物,等待不幸事件发生来牟利,此举十分不当,应该没收这些物资。朝廷照办了。焦氏和贾氏对田延年恨之入骨,就出钱寻找他的罪过。
刘贺即位后,**嬉戏,没有节制。他把原封国的官吏全部征召到长安,其中许多人得到破格提拔。原国相安乐被任命为长乐卫尉,龚遂去见他,哭着说:“大王被立为天子之后,日益骄纵,不再听从规劝。如今仍在居丧期间,他却每天与近臣饮酒作乐,观看虎豹搏斗。又传召悬挂着天子旌旗的皮轩车,坐在上面东奔西跑,所作所为违背了正道。古代制度宽厚,大臣可以辞职隐退,如今想走却走不了,想伪装疯狂,又怕被人识破,死后还要遭人唾骂,教我如何是好!您是陛下原来的国相,应当极力规劝陛下才是。” ’
刘贺梦见在殿堂西阶的东侧,堆积着绿头苍蝇的粪便,约有五六石之多,上面盖着大片的屋瓦。他一如既往地龚遂询问,他回答:“陛下所读的《诗经》中,不是有这样的话‘营营青蝇,至于藩;恺悌君子,毋信谗言’?陛下左侧的奸佞之人很多,就像陛下在梦中见到的苍蝇粪便一样。因此.应当选拔先帝大臣的子孙,作为陛下身边的亲信侍从。如果总是不忍抛开昌邑国的故人,信任并重用那些进谗阿谀之人,必生祸患。希望陛下能转祸为福,将这些人全部逐出朝廷,臣应当第一个走。”但刘贺不听。
太仆丞河东人张敞也上书劝谏:“孝昭皇帝早逝,没有后嗣,朝中大臣忧虑惶恐,选择贤能圣明的人继承皇位。群臣到东方迎接圣驾之时,唯恐跟随陛下的从车行进迟缓。如今陛下正当盛年,初即帝位,天下人无不拭目以待,希望看到陛下实施善政。然而辅国的重臣尚未得到褒奖,而昌邑国拉车的小吏却先获得升迁,这是个大过错。”刘贺照样不听。
霍光看到刘贺倒行逆施,十分忧愁烦恼,就单独向田延年询问对策,他回答:“将军身为国家柱石,既然认为此人不行,何不禀告太后,改选贤明的人来拥立呢?”霍光说:“我如今正想如此,但不知古时是否有人做过?”他说:“当年伊尹担任殷朝的宰相,为了国家的安定而将太甲废黜,后人都称颂他的忠心。现在将军如果能这样做,也就成了汉朝的伊尹。”于是霍光让他兼任给事中,又和车骑将军张安世暗中谋划。
刘贺外出巡游,光禄大夫夏侯胜挡住车驾,劝谏说:“天气久阴而不下雨,预示臣下有不利皇上的阴谋。陛下外出,要到哪里去?”刘贺大怒,认为他口出妖言,就命人将他捆绑,交官吏治罪。负责此事的官员向霍光报告,霍光对夏侯胜不加刑罚,而是认为同谋张安世泄露了机密,就责问他,但他实际上并未泄漏。于是两人召夏侯胜前来询问,他回答:“《鸿范传》说:‘君主有过失,遭到上天惩罚,这时天气常常阴沉,此时就会有臣下谋害君主。’我不敢明言,只好说成‘臣下有不利于皇上的阴谋’。”两人听后大惊,因此更加重视精通经书的儒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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