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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老孟签了合同,凯旋而归。 归来的当天,老孟让青果炒了几个菜,摆酒庆贺,并吼来了张涛和他的助理小喻子,大肆宣扬了一番他在湖北受到的热捧,并把合同让每个人都看了一眼。大家都很兴奋,毕竟这么长时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大伙也有了活干。老孟吩咐下去,让张涛赶紧张罗人手,组建剧组。但张涛提出了不同意见,因为湖北方面需要一个月时间筹款,资金到位之前只能给人打好招呼,组建剧组还需要现金。老孟想了想,表示同意,叮嘱张涛往电影局跑勤快些,早点把拍摄许可证拿到手里。
阳春三月,气温虽然有所回暖,京城里却感觉不到多少春天的气息。北京的春天来得晚,树木仍然光秃秃地伸向灰白的天空,空气很干燥,很多人都得了流行性感冒。摆度晨练时吸了几口冷风,回来洗完澡就感到自己感冒了,鼻涕长流不止,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无精打采,心里却揣着一团火,熊熊燃烧着。莎拉有几天夜不归宿,老孟为此很上火,又不好明说,只能给莎拉上眼药。莎拉根本不尿老孟,该怎样还是怎样。在这个月里,似乎每个人心里都藏了一股邪火,在一种饥渴和焦躁状态中蓄势待发。或许只有一场及时的春雨,才能将这些猛兽般的邪火清除扫荡。
三月中旬的时候,电影局的审核结果下来了:枪毙。电影局比老孟更执著,意见还是不要牵扯红军。老孟有些发蒙,垂头丧气坐在沙发上问大家怎么办。所有人的意见都很一致,按照电影局的意见把红军部分删掉即可。但老孟不同意,他舍不得,并疯狂地提议把原来的主线全部推翻重写,里面的正面人物都设计成地下党,潜规则进去的女二号廖湘还要找个人演爹,廖湘的爹成为地下党的联络员。摆度呼的一下邪火就窜上脑门,他现在确定,老孟是个严重不着调的蠢货,非要跟权威顶着干。他一拍脑袋一个想法,三天两头变主意,完全无视其他人的感受,剧本写得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摆度想发作,青果悄悄掐了他一下,示意他要冷静,摆度索性闭上嘴一脸严肃地生闷气。结果在场的人无一例外选择了沉默。老孟催促说:“你们倒是说说,都说说嘛。”莎拉绷不住埋怨:“还说什么,我们无论说什么都相当于放屁,你是制片人,你拿主意好了。”老孟批评说:“什么话,要是什么都靠我还要你们干什么。”
冷场半天,张涛的助理小喻子说话了,他平静地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把拍摄许可证拿到手,这样才能催促湖北那边尽快打款,这个搞不定别的全都白搭。既然电影局那边有自己的想法,那不妨先按照他们的意思办。我的想法是,按照孟老师的意见重新写一个故事梗概,把题目改一下;再按照电影局的意思写一个故事梗概,两个一起拿去审批,他们总要批准一个。”
老孟一拍大腿,兴奋地说:“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哎呀小喻子,我可真没看错你,果然聪明。”小喻子谦虚地笑了笑。
摆度也认为小喻子的主意不错,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不驳老孟的面子,又顺了电影局的意思。小喻子的年龄不大,却是个老江湖,说话办事都显得既成熟又稳重。他和张涛以前在一家影视公司,张涛是副总,也是制片主任,小喻子先是跟着张涛打下手,后来张涛提拔他做了现场制片。后来因为拍一个数字电影,片子拍摄过程中出了很多问题,导致后期补修迟迟无法完成,为此张涛和经理闹翻了,从那个公司出去自己找活单干。因为人勤快,又聪明,老孟也很喜欢小喻子,时不时地把他叫来替自己跑跑腿,正在考察他,有意让他担当现场制片。摆度和他聊过几次,他能感觉得到,这小子虽然年龄很小,野心却很大。
故事梗概张涛再次拿去电影局审批后重新开始了等待,但事情似乎起了点变化,湖北方面的款子迟迟不打,态度似乎有些转变,老孟虽然假装胸有成竹,但还是露出了马脚——他越发毛躁了。每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老孟的一举一动,生怕一旦有所变故几个月的劳累都化为乌有。双方虽然签订了合同,在钱没有捏到自己手里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很多时候,合同无非是一张废纸。老孟感觉到如芒在背,开始焦躁不安,心浮气躁,时不时把摆度揪出来挑挑小毛病,背地里骂几句莎拉是个装逼犯。
摆度去杂志社兼职,老孟虽然嘴上同意了,心里始终不太痛快,两口子吃住都是他的,可摆度却三心二意,让老孟很不爽,对摆度的意见越来越大。摆度明白老孟的心思,可是人在屋檐下,身上又没钱,没有能力义气用事,只能隐忍不发。他小心翼翼不去惹到老孟,老孟安排的活虽然心里很厌恶,还是以的速度干完。但老孟还是不满意,速度太快了,显然没用心,摆度当面训斥了一顿。把摆度搞得左右不是,真想抄家伙跟老孟干一架。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老孟不想让大家都闲着,找了许多资料和各地作者的作品让摆度抽出可以拍成电影的线索,然后写成故事大纲,做好项目书寄给对方。
也许是老孟对摆度和莎拉都不满意,也许是怕小喻子被别的剧组叫走,老孟死活叫小喻子搬到公司来住,跟摆度一个屋,青果去对面房间跟莎拉搭伙,摆度刚稳定了几天的性生活也被迫断顿。
小喻子睡上铺,摆度睡下铺,以前两口子住还不觉得过于逼仄,现在搬进来一个男人屋子就显现出它的狭窄了,连空气都因而浑浊了起来。小喻子也很不乐意,感觉十分憋屈,但为了能接到这个活,只能先受着。摆度更是怨声载道,两口子住的好好的,非要插进来一个人把两人分开。摆度动了出走的冲动,下午和青果出去买菜的时候顺便去了几个地方看出租房。
根据从网上抄来的出租信息,两人去了几个地方看房子,看完之后心情更沮丧了,一间八平方的小隔间就要八百块钱,一次性缴纳三个月房租,另外还有一个月押金,水电费另算,这就意味着一次性要交三千二百块钱,可现在两人兜里的全部财产加起来也不足八百,即便过几天杂志社发了工资也不够。
从租赁处出来后,两个人都备感失落,神情复杂地对视了一眼,青果说:“怎么办?”摆度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凉拌,只能先忍耐着。”青果忍不住埋怨:“我以为你在北京混得多好呢,还当了主任,没想到是这个样子,我都想回去了。”摆度生气地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咱们是上了老孟的贼船了,如今是势成骑虎,没拿到钱回去不甘心啊,再说也不能半途而废。”
在令人抓狂的不安中北京迎来了第一场春雨,这一天清晨摆度起床后惊喜地发现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迅速打开窗户把手伸出窗外接雨水,风很温和地吹拂在面颊上,雨水中夹杂着清凉的味道。他往楼下看去,猛然发觉楼下的桃花不知道何时开了,在细雨中顽强地绽放出一片喜人的火红。
一场及时的春雨不仅催开了桃花,还催来了好消息,电影局的审批下来了,老孟坚持的红色路线被坚决枪毙,而另一个顺利通过了,拿到了拍摄许可证。老孟赶紧给湖北方面打电话,催促他们尽快打款组建剧组,同时吩咐摆度和莎拉每人重新按照大纲整理一稿剧本。
也许老孟是良心发现,也许是对青果的工作表示满意,提前支给了青果五百块钱工资。青果捏着五百块钱得意地在摆度面前耀武扬威地说:“瞧瞧,我来的比你晚,可多少我都算见到人民币了。”
这一天是周末,中午吃完饭摆度和青果去了秀水街给青果买衣服,那里可以淘到便宜货。自从青果来了以后,两人不时出去逛街,分别去过了西单和王府井。虽然还没找到钱,不过摆度总算在北京能找到北了。
秀水街的小贩是出了名的敢于漫天要价,但只要你脸皮够厚,勇于说出自己都觉得不要脸的价钱,就一切皆有可能。青果想买一件单衣,小贩要两百,青果还价二十。摆度听了之后脸红心跳,担心小贩破口大骂,面红耳赤地站远了点。没想到小贩说:“二十不行,大姐,你再加点,我们整天风吹日晒挨冻受饿的也不容易。”最后以令人吃惊的三十块成交。
青果得意洋洋地提着衣服跟摆度从秀水街出来,以教训的口吻说:“来之前我都打听过了,就得这么砍价。”摆度心想:看来人要想不挨宰,真的是不能要脸。
淘了几件便宜的衣服,青果的情绪十分高涨,回来后赶紧换上新衣服臭美。摆度搭眼瞧了瞧,果然是人配衣装,青果看起来时髦许多,身段也出来了,原本平淡无奇的面孔都显得楚楚动人,甚至老孟看了都觉得眼前一亮,不由赞美地说:“青果还是蛮漂亮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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