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叛逆孩子】
廉古六不是童话故事中的人物,但他注定,要将自己的生活经历写成一本童话!
四月花开,渝州市的大街上,已有很多爱美的女孩子穿上了短裙,露胳膊露腿,全然不惧乍暖还寒的天气变化,将美丽“冻”人的精髓,毫无保留地告知正对着她们打望的市民。
华江区第九中学教学大楼高中部高三一班晚自习教室里,语文课代表彭雪丽从座位上站起来,对同学们说道:“对不起了,同学们,耽误大家几分钟!下面我要为大家朗诵一首情诗!”
班上男同学们大多感到好奇,不由相互窃窃私语,安静的晚自习教室里,一时嗡嗡声大作!
董笑山名字里有个笑字,当即搞笑大声说道:“彭雪丽,情诗是不是原创的呀?”
彭雪丽白了董笑山一眼,斥道:“董笑山,给我安静!”然后与邻座的周晓瑜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从课桌下面拿出一张信纸,清了清嗓子,开始声情并茂的朗诵:
“迷惘——在这寂静的时刻,
当所有的藉口都已不在,
我不能不想你!
你的眼神有一种魔力,
牵引我走进你的心境,
这是一个多么冰冷的世界,
冷得让我想到了逃离!
热情在一点一点消退,
思念在一分一分累积,
爱得无望,
爱得窒息!”
廉古六一张脸全木了!这不是昨天中午他写给周晓瑜的吗?七页的情书,其中就只有这一首情诗,字字句句,全是内心深处最赤诚真挚的表白啊!一千个一万个没想到,从初中就开始暗恋的女神周晓瑜,竟然采用了这种方式来拒绝!记得当时她接过情书时,好像还害羞地说了一句:“好笑人呀!”......
与周晓瑜同一个宿舍的女同学,这时听到彭雪丽念到最后一句“爱得窒息”,声调严重走音,其模拟窒息的陶醉情形充满喜剧效果,不由哄地一下全都笑了!
廉古六默默地站起来,在同学们戏谑目光的注视下走出教室。身后传来的冷嘲热讽,像刀子一样刺入他的心脏!
“都要高考了才表白?早干什么去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穷酸样!也想追校花?”
“没看出来呀,是个闷骚型呢!”
......
五个月后。
“吱!”一辆的士停在阳光花园大门,车门开处,一个看上去显得瘦弱的年轻人从车上跨步下来,对司机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向大门里走去。
“廉古六,你有个快递。”小区保安室值班的李大叔见廉古六没精打彩地走过岗亭,连忙出声叫道。
“哦,谢谢!”廉古六从李大叔手上接过用塑料布袋包装密实的快递,沿着一条两边栽满灌木的水泥路,来到小区二单元,上得三楼。
廉古六从身上摸出钥匙,打开防盗门,将快递放在房内,进屋脱下皮鞋,扯掉脚上袜子向沙发上一丢,也不换拖鞋,就这样赤脚走进客厅,在电视柜下拉开几个抽屉,翻出一面小圆镜,走进浴室。
浴室的镜面里,廉古六一手持小圆镜,一手扒开头上齐耳长发,正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查看头顶上的一个疤。疤有一元硬币大小,光秃秃的,不长一根头发。廉古六定定地看着镜中自己,长吐一口气,将头发拨弄几下,盖住那个地方,嘴里念道:廉古六,你有一个奇葩老妈!
今天在华江区人民武装部征兵办公室面试,廉古六其它方面的条件都很不错,就是头顶上那个疤被细心的征兵领导发现,虽然廉古六一再解释那只是被蚊虫咬的,用错了药,很快便会长出头发,但军人就是军人,并不给廉古六一个可以通融的机会。廉古六想到这些,便感到全身有些脱力,拖着双腿走进卧室,关上房门,脱下外衣随手一扔,往床上扑倒,顺手扯过被子,哀哀轻呼:“我的军人梦,肥皂泡,破了!”
陈凡轩是渝州市华江区中医院的医生,四十来岁,身材高挑,面容皎好,平时走路风风火火,医院里的同事都在背后称她是女汉子。
今天下班后,陈凡轩却在办公室犹疑不定,自己要不要这么快回家面对儿子的质疑。陈凡轩清楚地记得,半个月前,正是自己精心策划了一个小小的阴谋,让儿子头上长出一个疤,正好没有错过今天参军面试的时机。作为老资格军嫂的她深知,儿子在五官面试中,肯定会被涮下来。想到一会儿回到家里,本就叛逆的儿子将会满腔怒火面对自己这个始作佣者,陈凡轩就感到内心一阵阵发虚。
陈凡轩轻轻摇了摇头,暗中给自己鼓气:不管这么多了!老娘是为你好,要是你也像你爸爸那样,长年累月见不了一面,谁家姑娘会嫁给你呀!就算瞎了眼嫁了给你,也跟守活寡没什么区别!想到这里,陈凡轩自觉有了底气,快步走出办公室,来到中医院门前的停车场,手里一摁遥控钥匙,只见前面一辆白色标致车灯一闪,并“嘟!”地叫了一声。
“陈医生!”
陈凡轩正要拉开车门,听得身后有人叫她,转过身来,笑道:“是张凡呀?等久了吧?”
一阵格格格银铃般的笑声响过,一个打扮时尚的漂亮女孩子走上前,绕过陈凡轩身旁,一把拉开副驾驶位车门,老实不客气地坐了进去。
陈凡轩系紧安全带,发动自动档轿车,一松脚刹,性能优越的东风标致408在停车场驶出来,很快便溶入了城市车流当中。
“陈医生,您今天怎么了?我在停车场等您好一会儿了,您不会有什么事吧?”漂亮女孩靓丽逼人,说话的声音也是清脆动听。
“我会有什么事?瞧你这张嘴!对了,张凡,我给你说啊,上次我让你涂抹脱发药水那件事,可千万不能让我儿子知道。不然,天知道这小祖宗又要闹出什么名堂?!”陈凡轩心绪不宁,叮嘱张凡说道。
“陈医生,其实我觉得参军也很好啊!在部队里多锻炼人呐!你儿子看上去瘦瘦的,锻炼个几年,岂不是一个标准的帅哥?”张凡不理解陈凡轩的想法,说道。
“唉!给你说了你也不懂!你要是以后结婚,嫁了个当兵的,你就知道我的苦衷了!别说他了,说说你,在驾校学了多久了,拿到驾驶证没有?”
“你猜!”张凡对着陈凡轩嘻嘻一笑,接着说道:“就剩下最后的路考了!”
张凡是陈凡轩手下一名护士,平时聪明伶俐,工作认真负责,深得陈凡轩器重。因为两人下班回家顺路,张凡多半时间都要乘坐陈凡轩的顺风车。
陈凡轩把张凡在海棠苑放下,互道告别,车头一转,驶向阳光花园。
在小区内将车停好,陈凡轩上楼打开房门,放下手包,换鞋进屋,拾起放在地板上的快递,见是儿子买的,便随手放在茶几上,四下瞧瞧,看见沙发上的臭袜子,穿过客厅,拧开儿子卧室门锁,发现廉古六缩成一团窝在棉被里,似已睡熟,也不叫醒他,轻闭房门,悄然回转厨房,拿了围腰系上,打开冰箱,取出一应菜质,洗净切毕,在打燃灶火之际,不忘念叨一句:“唉!我这双拿手术刀的手啊!”
......
忙活了半小时左右,陈凡轩敲门喊话:“儿子,起来吃饭!”一共叫了三遍,嘟着嘴又闭着眼的廉古六才出现在卧室门口。
陈凡轩忍了口气,换个语气说道:“去!把脸洗了,衣服穿好,坐过来吃饭。”
不一会儿,打整清爽的廉古六坐过餐桌旁,正好与陈凡轩面对。
“妈,我有些奇怪,平时您把家里弄得如此清洁,怎么会有蚊子呢?”廉古六开始找陈凡轩理论。
“偶尔会有的。”陈凡轩一怔,随口道。
“那就更奇怪了,这些蚊子怎么只咬我,就是不咬您呢?”廉古六说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高中一毕业,你整个人就是邋里邋遢的,牙不涮澡不洗,就呆在家招蚊子!”陈凡轩说道。
廉古六闷闷不乐,推开碗筷,说道:“我还是想要去当兵!”
陈凡轩接口:“你该去考大学!”
廉古六站起身来,想要回到卧室里去,却想到此刻是一个儿子的身份,只得强忍下来,又坐回座椅。
陈凡轩也不说话,心里想,当兵这件事情,反正你今年是错过了,看你能搞出什么花样,懒得理你!
陈凡轩正要挟菜,廉古六却把菜碗往自己胸前轻轻一拨,望着陈凡轩,非常幽怨地说道:“妈,我最最最敬爱的妈,麻烦您帮帮儿子的忙吧!”
陈凡轩最见不得廉古六死皮赖脸这一招,被他这么一闹,也没办法好好吃饭了,只得坐直身子,清清喉咙,干咳了一声。廉古六见陈凡轩这模样,知道是母亲的训子时间,立马习惯性的将坐姿端正,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六儿,妈给你说,不是妈不讲道理。我不想让你与同龄人相比,输在起跑线上。你想想,你要是连个大学文凭都没有,你以后不论是工作还是结婚,都会被人瞧不起。我不要你去当兵,我肯定有我的理由!你看看你爸爸,这么多年的军人了,现在一家人一年见不了两次面,这个家就是一个不完整的家!你若也去部队,要是以后也像你爸爸那样,谁家姑娘跟了你不委屈?你现在已经满了十八岁,算是长大成人了,有自己独立的见解,想追求自己的梦想,这些我们大人都经历过,都是可以理解的。人一辈子,看起来很漫长,但人生关键的际遇就是年轻时候的那几年。我要你把大学念完,学会独自谋生的本事,平时宠着你,让着你,让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不听妈的话?”
廉古六耐心听完陈凡轩声情并茂的说教,站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水,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道:“妈!我算真正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是在担心我,害怕儿子没有出息,在社会上不能独自谋生,以后成为啃老一族。”
陈凡轩右手食指冲廉古六点了点,言简意骇地评价:“理解正确!”
廉古六说道:“妈,我们母子俩打个赌怎么样?”
陈凡轩不解,问:“打什么赌?”
廉古六心中快速整理了一下刚才睡在被窝里想好的解决方案,说道:“您要我上大学的目的,是为了让我拥有独自谋生的手段,如果我可以证明不用上大学也能拥有这种能力,您是不是就不会再强逼我去念书?”
陈凡轩感到阵阵迷糊,这还是那个长不大儿子的语调吗?她恨自已像个捧哏一样接着儿子的话发问:“你怎么证明?用多长时间来证明?”
廉古六站起来,说道:“我会很快学会一门技术,并找到一个事做!在帮助别人的同时,也能挣钱养活自己。时间就以一年为限,如果做不到,就依您所言,明年我去考大学!”
陈凡轩感到与儿子谈话,最近一年来的节奏控制感越来越差了,当下板着脸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啊!那什么一口唾沫一颗钉,男子汉大丈夫,说话是要算数的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廉古六说道,伸出右手,母子二人居然来了个击掌为誓!
廉古六在房间收拾随身携带的东西,拆开新到的快递,是一些跑酷运动用得着的防护用品,廉古六将之和一些自以为野外生存必备的物品统统放进一个较大的军绿色帆布背包里。
倚门而立的陈凡轩一直冷眼相望,见廉古六收拾停当,走过来伸手拎了拎放在地上的背包,说道:“挺重的嘛!你这是要去哪儿呀?全国各地当一名流浪汉?”
廉古六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微微一笑,说:“妈,您老放心!我不会走远,我去凡盛县阿婆那里!我投奔我大伯去,顺便帮爸爸尽尽孝道!”
陈凡轩想起前些时日自己对廉古六念叨的“父母在,不远游”,而丈夫廉春城却远在国外,三年没有回过家了,儿子廉古六这么一说,竟然让她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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