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奇直直的注视我，冰凉的手指从我脸上缓缓刮过，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
“颜儿，如果你一直指责我为了你的背景而接近你，那么你呢？你又是不是为了我的背景，才允许我的接近？”
我心里一颤，他果然是知道的。
如果说，我和他并没有什么将来，也是因为彼此将真正的心意藏得太深，每次见面除了小心防备，亦在暗中算计不已。
我一直知道他会下手，却想不到是以这种方式，还牵扯出这么多计划之外的事来。
通常来说，利益交换的过程越简单，对交换的双方就越安全，越有利。
所以聪明如他，竟会选择这么复杂的一种方式，来定位我们的关系，实在令我有点出乎意料。
如果不是……我挑了下眉，故意把嘴凑到他耳边，笑眯眯地开口。
“难道你希望我说，是因为对你一见钟情么？”
洛奇有点嘲讽地笑笑：“这话说出来，只怕连白痴也不会信吧。”
我叹了口气，正色道：“既然你也知道，那我们就别再兜圈了，大家好好合作吧，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同样的，我想要的，你也得帮我弄到手。”
洛奇摇头：“不可能，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我想要的，你还给不了我，你想要的，我也没义务给你，更何况你的拍档已经够多了，钟明，张祈……也许在这背后，还有一些是我不知道的，我可不想成为他们中的一个。”
我看着他，唇边的笑越发柔和：“如果加上东株会社的收购案做筹码呢？”
“哦？”
“你竟会跟他们有来往？”
闻言，洛奇的神色有瞬间松动。
但很快又把一贯的微笑挂上唇边，漫不经心地道：“颜儿啊……我一直没敢小觑你，却没想到你可以做到这一步，真让人印象深刻，‘惊喜’不断呀！”
“彼此彼此。”
无视他话里的嘲讽，我仍旧笑得轻松。
我从来就不打没准备的仗，尤其是在对方这么强大的前提下。
史杜华家族是排得进世界上前十的大财团，实力本来就不弱，可惜在日本却偏偏遇上了东株会社这个厉害的本土对手，一直没法大展拳脚。
一旦将这块拦路石踢走，他们每年的业绩，至少要比现在翻上两番以上，那可是相当大的一笔利润哪。
我神色自若地等待他的答复，诱饵已经抛出去了，鱼儿愿不愿意上钩，就不在我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了。
洛奇侧头向窗外望去，过了片刻，才淡淡地说：“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会答应？”
“我手里可握着东株大概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我微微勾唇，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这些年来，你们从市场上吸纳过来的散股，也将近有百分之三十了吧？而麻生太郎名下只有百分之四十，剩下的全在小股东那里。”
“只要你同意我的条件，我这百分之十五可以无偿送给你，再游说几个小股东卖出，联邦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入主东株了。”
这么好的条件，就算那个人是他，多半也拒绝不了吧？
“啪！啪！啪！”
洛奇在旁边抚掌喝彩。
一脸灿若春花的笑，却有一种凌厉隐含其中。
“很好，说得真精彩！颜儿果然很有本事，想不到呀，我一直找不到的那个Maggie Lei竟是你！”
“不过倒让我好奇了，你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呢？”
越是说到后面，洛奇的语气就越发的冰冷，如芒似针。
有那么一个刹那，他投过来的视线，甚至锐利得像刚磨过的刀锋一样，仿佛瞬间就会把我整个儿撕成两半。
我淡定地对上他的双眸，笑得甜美异常。
呵，要说到秘密，这年头谁也不会比谁更少，江湖如此之险恶，没两把刷子的话，那还不早死翘翘了。
我只不过……比一般人更懂得保护自己而已。
洛奇撇了下嘴角，随即垂下眼皮，不再看我，清冷的脸上喜怒莫辨，我也没再说什么，静静地看向不远处的大海。
一室的寂然无声，就连空气都像被凝固了一样。
过来好一阵子，他才再次开口，想来是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声音一如平常的温和，听不出丝毫不快之意。
“好。我答应你的条件。”
“只是颜儿，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并不一定能改变事情的初衷，反而会越陷越深呢……”
说完，他低笑了下，眸子里有几分讽色，似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得到想要的答案，我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了下来。
心情也随之好了很多，这一路小心谨慎的布局，就是为了这一天，有了他的保证，今后想做的一些事，即使不能轻易得手，至少也可以事半功倍。
至于后果嘛，嘿嘿，我向来不会考虑太多。
有些事，做了可能没用，但不做就绝对没用……我伸出手来，脸上笑颜逐开：“合作愉快。”
洛奇看看我的手，很听话地回握过来，却顺势轻轻一扯，将我拉进怀里，跟着就俯身吻下来。
我睁大眼睛看他，他的眼里发出浓浓的邀请，让人无法拒绝，舌头肆无忌惮的在我口中需索，一点点加深……
直到我脑子缺氧，魂魄暴走，就要晕过去的时候，他才低头望着我，满意的咧嘴一笑，笑得贼忒兮兮。
“亲爱的，我还是比较喜欢用这种方式庆祝合作。”
我心里隐隐冒火，有气无力地睨了他一眼后，继续张大嘴巴努力呼吸。
丫的再多一个被吻晕过去的记录，我也不用混了，直接买块豆腐撞死了事，免得还留在世上丢人现眼。
这一夜，却睡得极不踏实。
洛奇最后说的一句话，一直在耳边回荡。
他说：“看样子江曦肯定是知道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沉默了下，然后翻过身去，蒙上被子闷头大睡。
八年了……并不是从来没有憧憬过与曦重逢的一刻。
有人说过：“生活中终极不完美的完美就是：当你活在不完美的现在，却能拥有无尽的对未来的完美想象。”
可我对生活的想象，却一直停留在和乐乐一起平静地过日子之上。
期待旧梦重圆么？
是的，很想。
只是太多的现实，让我看清了现在的盛颜，和现在的江曦之间的巨大鸿沟。
我不再是他爱着的那个妙龄少女，他也不再是我爱着的那个青葱少年，就好像这次，他找到了我，却不是先来看我，而是将怒火直接发泄到小祁子身上。
这样的曦，令我感到陌生，也令我感到害怕。
我们，竟也要开始互相算计了么？
钟二呢？他又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还是被曦忽悠到美国去的？
难怪要搁置之前那个收购案啊，要恶性收购张祈的中基投资，所需要动用的资金，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了。
钟二说曦看上了别的目标，就是说的这个吧。
那么，他是那时知道我和张祈的关系，知道我嫁给了张祈么？
他是……生气了吗？
这叠叠的心思，层层的算计，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盖下来，深陷于其中的我们，谁能幸免，谁又会万劫不复？
亦或者，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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