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天快黑了,万一碰到什么怎么办?”季然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红着眼眶哽咽着,委屈的看着苏少灵,仿佛只要苏少灵一个不同意,他便会哇哇大哭起来。
苏少灵被他看得心里忽然有些犯罪感,本来那双大眼睛,就清澈得就没有一丝杂质,还透着一股毫无心机的单纯傻,此时抹着通红的眼睛,既是委屈,又是控诉,让她怎么都无法硬心肠。也许……也许是她本身也没真想赶他走吧。
“想去我家,就给我快点儿,背你了一天,你不累,我可累了。”苏少灵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抬腿,继续往前走。
季然笑了,笑得春光灿烂,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尽。虽然他脑子没娘好使,可他也能听得出来,她肯让他去她家睡了。咧着嘴,低低的偷笑着,加快脚步跟上苏少灵。
苏少灵侧低着头,看着跟在她身侧两步远的季然,无端的一阵清爽舒适。也不说话,也继续朝着村子里走去。
村子不大,大概只有二十户人家,不知道是不是天已黑,村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响起的几道狗吠声,再无其它。村子四面环山,尤其是后村,一座座高耸如云端的大山,仿佛矗立在天迹,让她苏少灵留了一个心眼。
这么高的山,万一山体滑坡或者泥石流,那村子里的人,岂不都要被活埋?
仅仅只是一眼,苏少灵的视线便朝着南边望去。那是她的家……不,应该说,是前身的家。她之所以负着伤,也要着急着赶回来,不过是因为一个人:杨凡。
想到杨凡,苏少灵心里一片平静美好。虽然她从未真正见过他,可脑子里记忆却是那般深刻。那是一个温柔娴静的男子,那一个善良出尘的男子,那是一个为了她,可以抛弃荣华富贵,与她隐居乡村,过着粗茶淡饭,却从不抱怨的男子。
眸光一闪,前身的记忆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杨凡:礼部尚书之子,从小与她指腹为婚,可她家道中落,礼部尚书狗眼看人低,毁信弃义,不认这门亲事。唯独杨凡从未嫌弃过她,再三恳求父母主婚无效后,甘愿放弃尚书之子的身份,跟她回到清水村,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前身就是个渣,有一个这么好的男人,却不好好过日子,反倒沉迷于赌博,每次输了回到家里后,就只哭,只会跟杨凡拿着辛苦刺绣,或帮人洗衣的银子,继续滥赌,妄想有朝一日飞黄腾达,给他荣华富贵。最后还搞到输得一穷二白,被人当成奴隶给贱卖了。 她也不想想,如果杨凡真的在意那些银子,又怎么可能跟她来隐居,人家以前可是名动帝都的大才子呢,多少王侯将相想着娶他。
如今她失踪这么多天,他会担心成什么样?
想着想着,苏少灵心里一慌,脚下的速度快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南边走去,寻找记忆中那座熟悉屋子。
“喂,你怎么突然又走得这么快了,等我一下啊。你这都是什么村子啊?怎么夜灯都不点一个,都看不到路呢。”他们家,无论白天黑夜,都会点灯的好不好。娘亲说,这样他就不会迷路了。
“啊……你怎么又突然停下来啦?你停下来的时候,能不能先说一声,我老撞到你的后背,疼死我了。”季然揉了揉额头,不满的直撇嘴。
正想说些什么,却见苏少灵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气,说着些什么,“陈伯,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哦,是啊,我这几天有点儿事,就出去办了一下。对了,陈伯,杨凡呢?他还好吗?”
季然抖了抖鸡皮疙瘩,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又是这样,之前在大山里,她就是这样自言自语的,还说什么跟一个老人说话。说什么话啊?他怎么就没听到?他连影都没看到好不好?还是她就喜欢这样演戏?可是她为什么要演戏呢?难道说,这是她们村子里的习俗,那他是不是也该演一下?
正犹豫着要不要入乡随俗的时候,却见苏少灵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扬起他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灿烂笑容。
“小凡没事,真好。我以为他会离村去找我。”
“是吗?小凡真的这样说?还是他了解她,也了解我。”
“哦,没事,我先回家了,陈伯伯也早点歇着吧,天色晚了。”
“……”
季然傻了。苏少灵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他怎么还是一句都听不懂?
杨凡?小凡?同一个人吗?那人是谁啊?
小心凑到苏少灵身边,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我村子里的一个大伯,大晚上的还在做豆腐,真不容易,哎。”
季然脖子一缩,害怕的往后看去。是有一个豆腐摊子,但是……那里没人啊,更没什么豆腐啊,怎么会有人在那里做豆腐呢?
“喂,你别吓我了行吗?哪有什么大伯在做豆腐啊,明明只有一个动也不动的豆腐摊子好不好。”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我说你能不能别疑神疑鬼,那陈伯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还能认错人吗?”苏少灵猛然回头,指着正安心做着豆腐的陈伯给季然看,随着她指的方向,还能看到陈伯对着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只是这个笑容,阴测测的,配上陈伯苍白得如同死人般的脸蛋,愣是让苏少灵也抖了几抖,感觉一阵阵阴风从她身边吹过。
“你别逗了,哪有什么大伯,前面根本没人好不好。”季然哽咽着,差点哭了起来,为什么她总要吓他呢?不就是在斗兽场喊得大声了点儿,他现在都知道错了好不好。
“少灵,是你回来了吗?”突然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一个如清泉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喜,一丝不安,一丝迟疑,又一丝恐慌淡淡响起。
苏少灵身子一震,是他……杨凡……
“哪个乌龟王八羔子,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的鬼吼鬼叫的做什么?什么陈伯,陈伯七天前早死了好不好,再敢乱吼乱叫,老娘送你下地狱见陈伯去。”与刚刚截然相反粗吼嗓子,伴随着一声推门声,很是不耐烦的响起。
苏少灵身子再一怔。除了又听到胖子熟悉的声音外,还有胖子的话。
陈伯死了?死了七天?那她怎么还能看到陈伯?她为什么三番两次见到别人看不到的脏东西?
难道……难道……难道她有阴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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