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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关东北二余里之外,正是前辽西京道彰**节使治所应州。
前辽西京道菁华,全大同府盆地。应州就正卡着大同府盆地南端通路。周遭山势陡峭,道路难行。应州内卧羊山海拔足有两千三四米,望之森然。
应州向南向北,地势都相对平缓许多。这种地形,正是兵家必争之要隘。当年辽人此设下节治所,就算宋军突然逆天,想收复云内诸州直指西京大同府,应州这个要隘,也绝难越过。而此刻郭蓉甄臣他们行事,如果先能克复应州。一则是此等要隘之地,震动必大。二则就是守住这里,就卡住了西京大同府女真鞑子南下的道路。回头过来,朔州武州等地,如囊。北面安全,就可以切实经营出一个局面来了。
而且此时不比后世,后世应县,已经是一个植被稀少,粮食出产不多的所。但是一千年之前,应州却是西京道一个不大不小的粮仓。原因无他,应州水资源太丰富。桑干河和浑源川都流经其,植被也未遭破坏。虽然平地不算多。可是河谷间的田地都是北面难得高产的良田。且这里畜牧业也甚是达。前辽时侯,与宋直面的朔武诸州,都要靠着应州的粮食支撑。
西京道因为兵火破败之后,应州靠着底子厚。应该还算是此间积储多的。这几年统治空白当,地方豪强也毫无疑问的互相攻杀。原来彰**节使的兵马被耶律延禧征集调走,却是一个地方豪强孟暖占了上风,一举盘踞了应州州治。将此间积储全部掌握手里。养了一支足有二三千人的军马。披甲真正临阵能厮杀的骨干至少四五。这里已经算是相当大的一支地方武力了。应州境内的坞壁豪强,都多少要支应他一些。俨然就是此间土皇帝。
孟暖祖上是汉人,云内诸州沦陷余年,西京道是各族杂居。孟暖也实说不好确切是哪族的了。原来以马贼为生。遭逢乱世。因为能厮杀有些老弟兄,居然成就一番局面。可他虽然不,却是个心胸大的,想得一个真正贵官做做,留待传家。云内诸州还是几方都不管之际,踌躇着不知道投向哪一方。
女真兵强。自不必说。孟暖自谓麾下有几千健儿,女真偶尔来十几骑游骑,孟暖都丝毫不敢放对。竭力支应,要什么给什么。惹得西京大同府的女真鞑子,说不得就经常有些散骑来走一遭,捞些好处。不用厮杀就有丰厚获利,女真鞑子也不是真轻生死到那一步。非得将孟暖打垮了再说话。女真上下,现也正消化巨大的胜利果实,内部也进行着激烈的权力争斗,不等格局稍定,暂时还不会大举向外扩张。
不过这些女真鞑子,将本族之外的人看得极轻。孟暖这般竭力支应,也没得到什么好。每次女真游骑经过,都是将过金银财帛。马上捆着送上女子。见人要打便打,要杀便杀。负责支应他们的孟暖麾下,很是死了几个他们手里。接着就狂笑不顾而去。根本不将这里当一回事。
这般硬上去,孟暖能得到什么,可想而知。
至于南面大宋,是难以琢磨。照理说现大宋声势不坏,和辽人并称大国。向来富庶天下闻名。近来号称灭了残辽,收复了燕云十州。兵威似乎也是相当强盛。
可是孟暖就觉得奇怪,照理说应州也属于燕云十州来着。怎么就未曾见宋人一兵一卒来此?就算他想投靠,也找不到人投靠啊!
而且女真和宋人之间。也不好说。他是北地人,是明白这些起胡族的性子。弱肉强食,有着难以餍足的扩张掠夺**。击灭了辽国,女真正是心气盛,兵锋也盛的时侯。这么富庶的大宋。怎么可能将来不打主意?
应州就西京大同府马足之下,虽然有地势之险。可是自家这几千破烂。就算对着现西京大同府的数千真女真兵,都是一丝一毫胜算都没有。云内诸州现算是空白,女真人可以丝毫不意。万一改了大宋旗号,逼到女真人鼻子底下。随随便便一击,自家这点基业,就算是交代了。
每每想到苦恼处,孟暖都当日彰**节使衙署当,抱着以前也算高门大族的小娘叹气。奶奶个雄,这乱世,想找个好主子,指望将来吃口安稳饭都难!
实理不出个头绪,孟暖也就只能先抛开。北地冬日降临,四下寒风呼啸。路上行人断绝。应州储粮不少,有肉有酒。有女娘暖脚。舒舒服服的挨过这个冬天,到时候再想法子就是。俺孟暖也是一时豪杰,不管怎的,总是能有一条路走罢!比起当日马贼忍饥挨饿,山里冻得瑟瑟抖,现已经是天上的日子了!
谁知道这贼老天,真是半点都指望不上。
孟暖已经就想着能舒舒服服的过完这个冬天了,谁知道正旦才过未曾多久。应州四下坞壁就不断传来消息。南面突然崛起的那支奉天倡义复辽军,大举北上。开始军马并不甚多。不过千骑左右。可是甲胄完全,器械精利,来去如风。厮杀起来也很硬。一下子就打开了好几个坞壁堡寨,再一裹挟,顿时就壮大成二三千人。现直指向应州治所而来!
这奉天倡义复辽军,孟暖也多少知道一些。据说主持之人是大辽的什么鸟蜀国公主。起兵才未曾多久,只是朔州一带打转。本来想着朔州地瘠民贫,素无积储。离着宋人又近,大宋是灭了残辽的。还能看着这蜀国公主威风?既展不起来,又有强敌,说不定指日就要灭亡。自家背后几里外就是真女真兵,还能闹到自家这里来?这等冬日。也不是大军出外作战的时侯啊。
结果这蜀国公主,偏偏就这冬日,北上数里,直指向自家这里来了!这就是要人命的事情了。
辽人蜀国公主。这个旗号实太大。
西京道为大辽统治余年,也一直都是辽人统治重点之一。余威还未完全散去。女真人杀伐太惨。虽然慑于兵威,但四下流亡不服女真统治的辽人余孽也不算少。蜀国公主是血统再纯正不过的辽人皇室血脉。这就是足够有力的号召!
这些时日,关于这蜀国公主的来历传言也不少。孟暖冬日无聊,也就当故事听。蜀国公主年幼,又自幼喜欢南朝风物。耶律延禧是个成年四下按钵的游猎狂。干脆就将这个无法跟随他一走几千里去打猎的小女儿留了南京道暂居。
女真崛起,耶律延禧按钵召集号称七十万大军,与女真决战。惨败之后,向西南方向逃往。南京道宗室自立为帝,据说也要对蜀国公主下手。结果却被辽人重臣耶律大石保护起来。宋人伐辽,攻破燕京。耶律大石保护着蜀国公主逃出,举旗起事。结果耶律大石败亡。败前仍遣精骑护送蜀国公主投奔仍然集兵准备和女真后一搏的耶律延禧。结果还没赶到。耶律延禧就已经兵败被擒。
蜀国公主负国仇家恨,以女儿之身毅然起兵。准备复国。
据说已有不少辽人当原来军将臣子败后流散之际,去投奔了蜀国公主。蜀国公主细说当日皇家故事,人人流涕,皆呼为此是大辽真公主!
关于这前朝皇室的八卦,向来是人们喜闻乐见的的事情。这蜀国公主起兵不过短短时日,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睛。孟暖自己何尝不是听得张大了嘴巴。觉得这段故事有曲折有**有狗血。实是神作。
不过听到自家麾下也传着这些故事的时侯,忍不住又是恼怒。他的麾下,辽人军马败残流散之人不少。要是都向着这蜀国公主了。他孟暖摆到什么地方?你们连一个恁大辽国都丢了,这些时日,可是俺孟暖养着你们!
不过此时此刻,也谈不到什么恼怒了。孟暖站应州治所城墙之上,呆呆的看着这个北地现大的八卦故事,就出现自家这个前马贼的面前。蜀国公主的白底黑字旗号,就寒风猎猎舞动。
这,这却怎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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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州治所。确切来说,是一个军镇模样。唐时所置金城县。早已平毁。五代十国的后唐重置应州,因为要应对北方崛起的契丹巨大军事压力。一开始就是军寨的规模。辽人割燕云十州之后,再展城市建设上对于塞外胡族而言,压力山大。相当之不给力。年以降,差不多还是原来模样。反而是因为彰**节使的设立,强化了用以军事规制的城市建设。
应州治所依山而建,就是一个小而坚的堡寨。周长不过两里,比起大宋腹心之地的下县都差出老远。但是寨墙既高且厚。水源也有保障。就是一个完整的要塞。
其所依之龙山一处险峻山岭,上面设有一个小的坚寨。如此直上直下,只有一路可通的山势,滚石头也就轻松守住了。可为应州的坚强依托。而且山上,战场一览无遗。攻城军马动向,随时可以传递堡寨当。两厢配合,这防御态势这冷兵器时代简直是天衣无缝。
作为军事堡寨,越大反而越难守。小而坚且地势大占便宜的堡寨,才是让每个率领大军攻城的统帅头皮麻。要是守军有决心的话,不丢下多少条人命,或者做长远到跨年的围困,是难以攻拔的。唐时吐蕃石堡城,既小且坚。数万强悍唐军尸,几乎填满了石堡城才将其拿下就是明证!
单从军事上而言,应州城塞,所谓奉天倡义复辽军凭着北上这几骑骨干,裹挟出的二三千乌合。打下这个要塞的可能性万分之一都不到。身堡寨当,有力量足够的守军,有可支两年之粟的孟暖。应该是极有信心才是。
不过此时此刻,凭着坚城的孟暖,城墙上却是脸色白。一点守住应州的信心都没有。
城墙上向外望去,原来依托城塞类似城下町的附廓市镇。早因为这几年兵火成了一片白地。白雪覆盖之下显得荒袤一片。城外壕沟虽然几年未曾修缮加深,但是底子仍,几场大雪之后,仍有一人多深。阔足有两三丈,不是轻易就能翻越的。守备体系,仍然基本完好无缺。
逼来军马已经依城下寨。骑士呼啸往来。这等天气人马依然矫捷如龙,人人具甲完全,手兵刃闪着比天气还冷的寒光。驰奔,有的时侯直抵城下,耀武扬威的展示着军威。
这等披甲骑士的强悍之处,一眼就能看明白。孟暖麾下那些披着残破盔甲,当作老底子使用的四五骨干。拍马也是难以赶上。
单单是这些骑士,就算强到了天上,万军当也能杀个来回。孟暖也自浑然不惧。
没有足够攻城器械,慢慢平毁壕沟,击破掩护城墙的工事。然后慢慢摧毁城墙上的守具,再压制住守军。或者将城墙砸开,或者将城墙拆个洞出来。是别想灌进城来的。
用云梯登车蚁附强攻,那是用人命填。眼前这几千人全伤亡了恐怕都不够的。眼前这支军马虽然剽悍轻捷。野战定是一把好手。可是一点攻具都看不见,不要说蚁附了,蛾博都不够资格。
让孟暖感到绝望的。是对手逼城而立的军寨当,高高飘扬的那面蜀国公主的旗号!
城墙之上,满满当当挤着的都是人。就是身后依着的龙山军寨,远远也能看见小若蚂蚁的人头攒动。拼命的朝下望。
孟暖这些人马,除了一点马贼老底子。大多数都是靠着辽人败残之军杂凑起来的!就是靠着这支应州可称强悍的武力。孟暖才能一隅之地称王称霸,盘踞治所做他的土皇帝。周遭坞壁堡寨,才仰承他鼻息,任他予取予求。
一个传承上年的巨大帝国。不是那么容易就彻底灭亡的。真实历史上,女真已经击灭南宋,建立起自己的帝国之后。辽人余孽起事还此起彼伏。牵扯了女真极大的军事资源。南宋立国之初,追着宋人狠打,渡江扫建康。西进战陕西的,基本都是完颜宗望一系女真军。不过是女真实际军力的一半不到。很大部分。都还用镇抚辽人余孽上头。
后到蒙古灭金之时,还借用了契丹人的反金力量,封了一个辽王出去。
这些流散的辽人余部,说实的,不过是暂借孟暖这里栖身。只要有机会,如何不想恢复自家当日的威风荣光?不必说完颜宗翰已经率领主力回师,西京道可称得上是相当空虚。要不是冬季降临,说不定早就大闹起来了!
昨夜奉天倡义复辽军突然踏雪抵止,掩护大队逼城下寨。城就开始骚动起来。孟暖将自家心腹弟兄集身边,四下弹压。很是砍了几颗人头,又搬出金银酒肉,大把的犒赏将出去,才勉强稳住局面。孟暖也不敢回去休息,就城墙上冻了一宿。既防城外,防城内。内心煎熬,苦不堪言的等到天明。就看见城上守备军士,昨夜勉强老实了之后,现又开始骚动起来!
一声声议论,几乎没有刻意低声掩饰,就直入孟暖耳。
“真是蜀国公主不成?”
“多半不会有假,俺们都头原来是宫分军出身。据说是随陛下四下按钵过的,见过这位公主。他也信誓旦旦,城外就是耶律家的血脉!”
“若是蜀国公主,俺们岂能一矢以向?大辽虽然不了,可是也没有和蜀国公主厮杀的道理。”
“看看蜀国公主麾下这些铁骑,还是难得的精兵强将!俺们契丹,还是有好汉子!”
“据说是南京道大石林牙和萧大王将部下精兵,后留给蜀国公主做复国用的。虽然大石林牙和萧大王另立帝,有些对不起陛下。可是败亡之际,还是有份人心。”
“不说什么大辽不大辽的了,俺们也没享着什么好处。可是女真人。真是伺候不得!一路杀过来,多少地方给杀绝了?俺们性命,他们眼里,直恁般轻贱!还不如从蜀国公主举事。要是能复国,俺们也得个甚节使之类的做做。”
“不管怎么说,这是公主,岂能对敌的?不知道公主招驸马未曾?”
“如此举旗直逼应州,声势再大。惊动大同府的女真兵如何是好?”
“怕个鸟?这个世道,谁的命值钱?就这几千女真兵。要是真是蜀国公主号召。西京道败亡流散,凑几万人马也难说。战一场便是!要是这旗号打不久,到时侯再说话。了不得俺便走到倒塌岭节使司那里去,和室韦人放马养羊去!”
如此议论,声声入耳。大部分军士,竟然一丝一毫战心都没有。现站城墙之上,多的是想等着蜀国公主出来。大家居高望远,看得清楚一些。
孟暖两腿微微抖,一时间已然绝望了。一点法子都难得拿出来。
他身旁几名马贼出身的心腹也脸色苍白,一个人还有点胆气:“节,是不是带着老弟兄再砍几颗人头下来?见了血,说不得就能吓住他们一些。还能撑持一阵子。”
孟暖一震,忙不迭的摇头:“万万不可!此刻不比昨夜,眼看着这些人都串联起来了。再动手见血。只怕立时就要生乱。俺们脑袋就保不住了!”
那心腹为难的道:“那就这般僵着不成?应州如何能保得住?”
孟暖吐口长气:“这应州是保不住了…………”
马贼当,孟暖算是个异数。头脑明白,心思灵活。有勃勃野心。现有了局面,想着如何能进一步。北地这势力消长,已经心头过了不知道多少遍。要是出身好些,根基厚些,或者如萧言萧显谟一般有穿越者光环加身。说不定这乱世还真能自成局面。
昨夜还做后挣扎,天明之后看清旗号,再看到这军心。就知道大事去矣。现心所转的,就是这蜀国公主。到底能不能成事?
他忍不住向北看了一眼。女真兵再不将这里当回事,也不会容忍应州落辽人公主之军手啊。要不然西京大同府南下道路,就给封住了。一冬过后,谁知道会生什么变数?对应州这里落入蜀国公主手,必然会动手收拾局面!
这蜀国公主杂凑起一支军马。纵然有些精锐,如何扛得住几千真女真兵?
如果还是原来马贼。就是烂命一条罢了。活一天算一天就是。现怎么说也拉扯起一支两三千人的队伍。盘踞州治,乱世里俨然一方豪强。享国富贵权势的地位,就必然想让其长远一些。所以什么事情,都得多动些心思!
越想越深之后,孟暖反而没了刚才的心虚胆怯惊惶,扶着墙头定定出神。周遭几名心腹急得冒汗,偏偏也没法子。只能紧紧围着孟暖,靠得紧了,仿佛才觉得安全一些。
就孟暖出神,城墙上头各人心思纷乱之际。逼城下寨的的那个不大军营却传来了悠长低沉的牛角号声。呜呜吹动,一阵阵的拍击着城墙。
眼前军寨,其实并不成个样子。郭蓉他们那几精锐自然是有保证的,从神武常胜军拨来的牛皮军帐,檀州那里赶制出来的旗幡号令,布置得整齐森然。塞门刀枪拒马,布设鹿砦蒺藜,不少都是精铁打制的,反射出比雪地还要冰寒的光芒。
可是裹挟出来,甚而各处投靠的军马,就寒酸许多了,虽然外布列的也算整齐。可是军帐破破烂烂,还数量极少。多的就是干脆雪地里面掏出个地窝子用以避风。
倒不是郭蓉甄臣小气,神武常胜军那里,檀州那里,靠着萧言雄厚财力支撑,都有相当不小的家当了。就是东川洼基地,真金白银将出来,也能大宋收买多少器物以充军用。可他们毕竟是为萧言打工的,这些辽人余孽,云内诸州豪强,现阶段只是利用。还未曾到檀州那里燕地豪强差不多就化为萧言团体之那般。一时间犯不着将这些聚拢的云内诸州豪强的力量展壮大起来。
号角声,先是外围的那些裹挟军马。该管军将的喝骂当。从破烂军帐,从地窝子里面钻出来。缩手缩脚的聚拢列队。然后一队队的开出来。军容自然严整不到哪里去,手器械也是乱纷纷的。有长兵有短刃。佩的弓也是杂乱无章。一队射士当,同一排手用的弓都是力道不同,材质不同,甚而所用的羽箭都是不同。
所谓军将。也多半是一些地方豪强子弟。前辽军将不多——应州这个地方,孟暖聪明,已经可能的将前辽流散军马抓自己手了。才能号令全州,莫敢不从。
这些人多是只能率领家族子弟干一场宗族械斗的本事。只顾喝骂着众人开出来。什么阵型掩护,全都谈不上。经常还两队错杂一起,嘈杂叫嚷。推推搡搡。自家就乱成一团了。
看到这依附的数千军马开出来列队。城墙上的声音都小了一些。原来嚷得凶,对蜀国公主这个旗号兴致浓的前辽军将们都脸色难看下来。心思未免摇动了三两分。
虽然耶律延禧后关头召集出来的军马,已经不是大辽帝国精锐。部族军地方军居多。就是宫分军,也是那些建号早,十几代传下来老弱混杂的。可是好歹也有个模样,军也还有些见过大场面的军将。这些一州当土包子也似的豪强,杂凑起来的人马。怎么会被他们放眼?
蜀国公主借重这些军马,就能成事么?
围孟暖身边的心腹看到这般场景,慌乱之心渐去。有的人还跃跃欲试起来。低声建议:“节,要不带着俺们老弟兄开城出去厮杀一场?就凭这些村夫,不用那些投效收拢过来的白眼狼,俺们自家两肉骨的弟兄就够,准定将他们杀得逃出几十里去。雪地里面,沿途都能跑死一大片!抓了这个鸟蜀国公主。给大人暖床!”
孟暖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摇摇头:“再看一眼,这蜀国公主的心腹还没开出来。要是还是这般。再说话不迟。”
要是蜀国公主军,还是这般乱七八糟的模样。孟暖倒不介意出城厮杀一场。至于那个蜀国公主,他倒没有多少摧折之心,为了女人惹动军变,也太不值得了。女人嘛,无非都是那个样子。北地娘们儿,膀大腰圆,身子结实。榻上经得起折腾。就算手里有些乱世破家的大族女儿,流亡于途,风霜摧折,也早就不象个样子了。南朝女儿听说花骨朵一般,孟暖倒是有些兴趣。不过他自认是有野心有壮志的男儿大丈夫。对女色不是看得很重。
要紧的还是这个公主名目正是奇货可居,宋人女真两边。只要决定投靠谁,送过去就是一场大功绩。至于什么干脆娶了这个蜀国公主以大辽继承人自居。孟暖自家知道自家事情,实力太小。这个大帽子戴不得。
七转八弯,孟暖一下子又冒出许多念头之际。就听见号角响动之声变紧。蜀国公主军当塞门刀枪,鹿砦蒺藜都被人拉开。一队队披甲之士,从军帐整齐而出。肃穆无声的列队。大批高头骏马从避风保暖的马槽牵出来,嘶鸣扬蹄,声震四下。每匹战马都是马具齐全,凡是用铁之处,都擦得闪闪亮。
先出来的都是轻骑甲士,身上都是锁子甲,外罩皮毡。再裹一领战袍。足有四五骑。列队之时,就一左一右分为两翼。这些甲士看起来就轻捷剽悍,其二三十名头戴貂帽,未曾顶盔的甲士,是显得杀气凛然。对着眼前应州坚城,看都未曾看一眼。好整以暇的就那里整理马具和兵刃。
这些轻骑甲士,马上身上,几乎是武装到了牙齿。马鞍两旁,是骑弓弓袋,和装得满满的羽箭撒袋。马鞍前面得胜钩卡着长兵刃。差的也是锋刃尖锐的长矛。那些貂帽甲士,却都是马槊。又韧又长,槊锋足有二尺,几面都开了锋。挥舞起来,沾着就非死即伤!
一杆马槊置备不易,辽人鼎盛时期骑军极多,远拦子是精锐。用得起马槊的都是寥寥无几!
轻骑甲士翻身上马之后,整齐而出。背上插着认旗的军将率领之下,默不作声的就朝两翼一张。稳住了阵脚。比起那些裹挟军马马步混杂的纷乱喧嚣。这支军马行动,只能听见马蹄踏雪之声。一片沙沙低响。逼人之气。顿时就迎面而来。
就连那些纷乱军马,也为其所摄,自然而然的就安静下来。军气势也有了点肃然的模样。冻得缩手缩脚的军汉们,不自觉的也挺直了脊背。
这真是强军!一等一的强军!尤其那些戴着貂帽的统带军将。既肃然静默又好整以暇。一看就知道是打老了仗的。有他们坐镇调,这几骑,野战当,就足够包打孟暖麾下全部人马!
城墙之上,都已经觉得至矣矣。如此强军,当是蜀国公主的全部本钱了。却没想到。号角之声仍然未停。仍然一遍又一遍的催动。又有余甲士次第开出。这一下却是让城墙之上军马,连喘气都不大敢了!
这余甲士,实是太吓人了一些。
多名健壮汉子,个子长大,矮的也未曾低于后世一米七的高。人人都极是壮悍。冷兵器时代,除了阵型和装备之外。体力就是战斗力。越是健壮,就越负担得起重甲。就能使得起长大兵刃,就越能坚持艰苦的厮杀鏖战。
出来之时,这余名健壮高大汉子,身上都已经披了一层锁子甲。云内诸州这个地方,已经算是豪华配备了。不过刚才先出四五骑人人如此,也没什么太惊人的。没想到还有同等数目的辅兵跟出来,人人都扛着一个沉甸甸的甲包。
这余甲士站定了,辅兵们就忙不迭的打开甲包。帮着他们披甲。这些壮汉,居然都是身披两层甲!这些甲胄,色做青黑。一片片的镔铁用熟牛皮穿起来。其自然也有十余骑也是戴着貂帽的,这些人身上甲胄吓人一些。每片甲叶之上,都有冷锻之后留下了瘊子。
城墙上面见识广一些的前辽军将,已经禁不住惊呼出声:“瘊子甲,瘊子甲!”
大宋期由青唐羌传来的瘊子甲已经是军人心目的神物一般,一领甲足值千贯。冷锻打造而成的甲胄望身上一披,等于就多了几条命。因为实打造不易,宋辽当。数目都不算多。不到相当地位,用不起这等甲胄。谁知道眼前这荒僻小小州治之前,就能一下看到这么多!
惊人的事情还后面,另外又有余名辅兵牵马而出。这些坐骑雄俊高大一些就不必说了。连这些坐骑,都也完全披甲。如一个个活动的铁铸堡垒。从具装面帘当。这些高骏战马喷出长长的白气,显得慑人之极。
辅兵的扶持下。余名裹双层甲的甲士翻身上马,接过一杆杆马槊长矛。有的人身上还佩着铜锤铁锏等钝兵刃。简直就是一个个冷兵器时代的活动军火库。甲士面帘放下,铁制面帘之上,各各装饰不同,却无一不是凶狠狰狞。
城墙之上,出一阵阵呻吟一般的惊叹之声。
这是甲骑具装,不折不扣的重骑兵!
此时此刻,应州之前。这余名重装的甲骑具装拿出来,已经为女真重骑吓破胆的云内诸州之人,却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这蜀国公主,未免家底太厚实一些了罢?孟暖那些还有心抵抗一下的心腹是想哭。
这不是欺负人么?
说到底还是萧言不好,这未来媳妇儿冒险为他北地行事。萧言为了郭蓉安全,能拿出来的支援都拿出来了。就是重骑,也给他配了这么一队。郭蓉甄臣立住脚跟之后,这支援就源源不断送来。给郭蓉拉出北上,耀武扬威于应州之前!
余名重甲骑士整装完毕,却未曾急着出军。列队那里静静等候。号角声激荡,就见郭蓉甄臣和几十名亲卫的护持下后出现。
坐骑高骏,甲胄鲜明,锋刃闪耀。数十虎贲竖持马槊。一名足有一米的壮健军汉策马捧旗,正是白底黑字的大辽蜀国公主之旗。
猎猎舞动的旗幡之下,郭蓉也全身披甲,英姿勃勃的骑一匹白马之上。她仍然未曾顶盔,只是以黑巾抹额。一身戎装,越衬托得她腰细腿长。容颜清丽无双。黑而长的眉毛之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眼神清亮。身上披风为寒风一卷,高高向后飘起,郭蓉独一无二的飒爽之气。自然显露无遗。
已经摆脱了大半心结,这北地为心爱的男人拼力行事的郭蓉,这个时侯,才展现出她所特有的魅力。那种性的英气和十**的女儿娇丽容颜糅合一处,就有一种为动人心魄的魅力!
列队军马,回而望。数千被裹挟而来军马。人人神情激动。虽然是兵锋压迫之下,大家不得已才从军效力。可是这位大辽蜀国公主,策马戎装之时,实是有一种偶像一般的气场。只要是男子,身其间,总有一种忍不住要为她效死的冲动!
此刻所谓大辽蜀国公主郭蓉,实有士气加5的功效。
军阵当。一个地方豪强的年轻子弟眼睛都红了,目光只是随着郭蓉转动。年轻貌美的公主,身旁忠心耿耿的精锐甲士,一段传奇的精力,高贵的皇室血统,阵前这种勃勃英姿。实是对每个单纯男儿的绝对大杀器。情不自禁之下,就举起手长矛,大呼一声:“蜀国公主!”
一声响起。群声应和。从军阵深处向四下蔓延开来,直到刀枪都如林举起:“蜀国公主,蜀国公主!”
城墙之上。所有站着的人。郭蓉出现之时,忍不住都被她实太过强大的气场冲得身子微微向后一仰。当一种美丽到了极致,就已经有了足够的杀伤力。
郭蓉本来就清丽娇美,萧言初识她的时侯。有一点单纯的娇憨。要不然后世见过那么多美女的萧言,也不会和她这么一直纠缠不清,这也是不必矫情的。男儿大丈夫,岂会有不喜欢美色的?后来一起叠经忧患,叠经离乱。就越的理不清楚了。两人都是用情日深,已经是可托生死了。
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郭蓉已经另有一番经霜冷,遇雪犹清的气质。可眼神仍然是清清亮亮。如此人物,加上蜀国公主这个名义。一路北上,只要出现人面前。就有足够震慑力!
连甄臣都忍不住私下里感叹,大小姐以前燕地,不过就是一个漂亮却单纯的疯丫头。经历这么多之后,已经越来越向祸水级别展了。要不是萧言这等不世出建立了无数奇迹般功业的男儿,还真不知道有谁配得上她。
呼喊声拍击着应州城墙。不知道谁先开的头,城墙之上,突然也刀枪如林一般举起。应和之声接地连天响起:“蜀国公主,蜀国公主!”
应州城,辽人流散兵马多。大辽他们心余威深。一旦呼喊起来,就近乎疯狂。不少军将是从城墙上探身出来,眼里都包着泪水,拼命的向着郭蓉身影呐喊。
这就是大辽的蜀国公主,蜀国公主还,大辽就未曾灭亡!也许还有东山再起的另一日,他们追随麾下,就是兴功臣!
萧言此刻布局所为,都是驱豪杰,行大事。可他所驱之豪杰之士,却不仅仅是大宋而已。就连已经灭亡的辽国都未曾放过。如此格局手段,若让汴梁诸公得知。却不知道做何感叹?
城墙之上,孟暖心腹都已经目瞪口呆。这连成一片的呼喊声,让他们连站都已经站不稳了。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都提不起来。这应州治所,是怎么样也守不住了。随时随地,城墙上这些疯狂呐喊之士,就会打开城门,迎这蜀国公主入内!
孟暖也是脸色如纸一般白。此时此刻,以为自己是一时豪杰,对女色弃若弊履的他才明白。自己以前所见,都是庸脂俗粉而已!此等女儿,若是自己怀,自己简直愿意舍弃一切!
强烈的**之下,让孟暖这个史上籍籍无名,未曾有载的前马贼脑子飞也似的转动起来。若是自家不得已开城,无非就是帐下偏裨。这蜀国公主要重用,也是前辽人马。谈不上什么委身下嫁,来招揽他这个只有几心腹人马的前马贼了。
说不定因为对自家有几心腹的忌惮,慢慢瓦解他的实力。让自己成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后杀与不杀,都无足轻重。这位蜀国公主,不会多看自家一眼。
要得到她,就只有摧破她的实力。混乱当,也许还有一两分机会将她抢入自家帐,从此成为独有禁脔!
而要摧破她的实力,就只有指望西京大同府的女真兵!指望那个坐镇西京大同府的女真统帅完颜银术可!以前辽蜀国公主名义盘踞应州,是女真人绝不能接受的。如果自己能居间策应一把,就有很大可能见功于女真人面前。说不定就会得到相当重用。比起女真人而言,蜀国公主这点势力,虽然有点精锐心腹,也远远不够看的。何况自家蜀国公主这点实力当,也难有出头的机会!
转瞬之间,孟暖就已经做了决断。但凡乱世当能出头的人物。无一不是行事果决,**极盛之辈。真实历史上,孟暖也许就默默无闻的消亡乱世当,史书都懒得记载一笔。可这并不代表,孟暖不是个聪明人。
他一把扯过自家一个为心的手下,又急又快的下令:“等会俺便下令开城迎蜀国公主入内,混乱当,你带两个弟兄去西京大同府!找到女真统军大帅那个银术可,告诉他辽人蜀国公主起事,就要席卷西京道!俺孟暖暂时投效其间,原为女真内应!听明白了未曾?”
那手下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的看向孟暖。孟暖立刻许下好处:“将来俺便与你,富贵与共!俺有的,便是你有的。这份基业都是你我兄弟打出来的,如何便轻轻许了人?看这些前辽军将,往日俺们麾下效令。将来压俺们头上,这日子还能过么?就算投了女真,以为依附,一军当,也是俺们自专!成事之后,俺手里有什么,你只管挑就是。金帛女子,俺的便是你的!”
这手下是从马贼和孟暖一起熬出来的,刚才不过一时怔住。稍稍清醒一些马上领命:“俺们打出来的基业,岂能让这些人翻过来骑头上?节,俺领命就是!等俺的消息!”
一番话说罢,这手下左右扫视一眼,悄没声息的就退下了城墙。此刻周遭一片狂乱,谁还注意到他的头上?
孟暖看着这手下离开,转身大声下令:“开城,迎蜀国公主入内!俺孟暖,愿为蜀国公主马前卒,为公主复国大业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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