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幻 荒野】
“怎……怎么会……”皇甫懿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刺客也已经被抓到，是雇佣兵……大抵是看我很久没有动静，所以他们又找了另一批人吧。”宁天清握着手里的酒葫芦，声音有种悠远的感觉。
“是你救了父皇？”皇甫懿问道。
宁天清摇摇头，道：“我当时过去已经为时过晚，刺客已经行刺成功。”
“那父皇他？”皇甫懿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当时，刺客行刺时，皇帝和他的孪生弟弟都在，众人赶到之时，甚至分不清被刺杀的到底是皇上，还是讯王爷。”
“结果最后证实，是讯王爷救了皇帝一命，披上龙袍，引开了刺客，但是自己却被刺杀身亡了。”
这件事皇甫懿是听说过的，虽然这已经是宫内被明令禁止讨论的事情了，但是总有些多嘴的宫女儿太监爱扯上一扯这当年的陈年旧事。
皇甫懿也是从这些闲碎的闲聊中偶尔得知一二的。
“这件皇家刺杀，本应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毕竟居然有刺客可以潜伏到皇宫里，把皇帝的亲弟弟给杀了——而且此刻本意是要刺杀皇帝的，于情于理，这件事儿即便是普天搜查也不为过。”
“可是，皇帝居然就这么让这件事儿不了了之了……就好像这刺杀是一场政变，是皇帝故意为了要杀死自己的双胞弟弟下的陷阱而已。”
“不会的。”听到这里，皇甫懿果断的摇了摇头，“若是皇帝想要处死某人，又找不到理由，一般不会去找雇佣兵，直接用毒酒，或者按个莫须有的罪名。”
“没错。”宁天清赞许的看了看皇甫懿，然后问道，“那你觉得，这件事究竟是怎样的？”
皇甫懿的心脏骤然收缩，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那疼痛是如此的明显，明显到好似整个心脏，都被放在绞刀下，那么一下一下的搅着。
他知道这股疼痛不是伤心，不是难过，也不是恐惧。
——这是一种他无法抑制的愤怒。
“我父皇，已经去世了，对吗？”皇甫懿红着眼睛，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宁天清微微一愣，接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皇甫懿，皇甫懿，你不愧是皇甫琰的弟弟，你们兄弟两个……哈哈哈，你们兄弟两个……亏得陛下有你们两个好儿子！”
这意思，是自己，说对了吧？
皇甫懿的脸色阴霾了起来。
“其实，皇甫讯那狗贼逆反之心早就已经有了，但是，他一直隐藏的很好，所以一直没有被人察觉……他是一个十分恐怖的人，说出来你可能都不相信，为了瞒天过海，杀死皇上而取而代之，这个变态，居然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皇上的言行举止，暗中模仿……”
过来很久，宁天清才又开口讲到。
“而且，他平日里装得是与陛下截然不同的性格，所以当日刺杀案子一下来，所有人都没有发觉他其实是讯王爷，甚至你的母后，一开始都被他蒙骗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以为死的是讯王爷，不是陛下。”
“事情的马脚就是在彻查这一件事儿上，当时，督察府的莫大人，还有倾国相，听说这件事后都十分的愤怒，下决心定要彻查此事，还皇宫一片祥和。”
“大抵是皇甫讯太过于自负了，起初，便任由莫大人去查。但是他哪里料到，竟然真查出了些问题来。”
“他们抓到了当时行刺的那个刺客。”
皇甫懿心下一惊：这都抓到了，皇甫讯不会坐视不理了吧？
“那时候，你哥哥皇甫琰大概十三岁左右，当时知道莫大人在追查此事，自告奋勇，要帮助莫大人一并追查。”
“说来也怪，就这么个十三岁的小孩子，去审问那罪犯，偏偏所有的人去审问，那犯人都是一声不吭，偏偏皇甫琰，也不晓得那小孩子用了什么办法，那犯人竟招了！”
“什么？”皇甫懿大吃一惊，“怎么会……他若是招了，皇甫讯怎么可能现在还在当着皇帝？”
宁天清望着神情有些激动的皇甫懿，微微叹了口气，抿了一口酒，道：“懿儿，这世上很多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你以为皇甫讯会没有任何准备就敢狸猫换太子的把皇帝给换下来？只是模仿模仿皇上的日常，再长的跟皇上一模一样，派个此刻杀掉皇帝，就能当皇帝了？”
“他是个恐怖的人，在这个计划实施之前，他已经做了许多的准备，不仅仅是模仿皇上，而且，暗中与不少文武百官勾结，做好了万一暴露，就强取的打算。”
“而你的哥哥，只有十三岁，再聪明，也只有十岁，当他得知此刻说的话后，自己都吓得够呛，甚至不敢跟莫大人说，就跑着去找你母亲了。”
“见到你母亲，他还是不敢说……最后，一直把这件事儿藏在心里，不动声色的跟着莫大人接着调查，自己也暗中调查了下莫大人，当确认莫大人可信……也就是在事发半年后，他才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时机，把这件事告诉了莫大人。”
“那时，皇甫讯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小心翼翼了，毕竟已经过去半年了，即便再拿上台面，他也压得下去，所以，他公然制止了莫大人继续追查下去的要求，并且在朝廷之内开始拉拢自己的势力。”
“莫大人本来还怀疑你哥哥的话——因为那刺客已经被人杀死了，但是后来皇甫讯的种种所作所为，无一不证实着你哥哥说的没错。”
“所以，莫大人相信了你哥哥，暗中和我——在你母后让我保护你父皇的时候，你还记得吧，那日你与你父皇出去打猎，恰巧遇上了刺客，我出手相助，被你父皇封了官，恰巧皇甫讯不认得我，偏偏有很喜欢我的性格，所以很是赏识我，我的官位也就越来越大。”
“好在莫大人知道我与你母后有很深的交情，值得信任，便暗中寻我与倾国相，还有你的云家的将军们，商量究竟该如何是好。”
“这时，我与倾国相的意见出现了分歧，我以为，现在应暂时不动声色，养精蓄锐，保护好你哥哥皇甫琰，待他成人之际，率领我们歼灭老贼。”
“而倾国相认为，应该趁着皇甫讯势力还未太强之际，赶紧斩草除根，推崇新帝皇甫琰。免得夜长梦多。拖得越久，就越是给皇甫讯削弱我方势力的机会。”
“我们争执不休，一时并没有下定论，可是，这件事儿却被皇甫讯知晓了。”
“很快，莫大人便被革职，而倾国相手里的实权也在被慢慢的削弱……”
“而我……偏偏，在这个时候，皇甫讯封我为骠骑将军。”宁天清的嘴角带上了一丝充满嘲讽的笑意。
“他的意思很明显——我是内奸……而他的计划也很成功，果然，包括你母亲在内，都认为，是我出卖了莫大人和倾国相，是我为了权力出卖了他们……”宁天清的嘴角，带上了几丝苦笑。
“唯独你哥哥……他相信我……但是你母亲却不允许你哥哥再接近我。”
宁天清的眼睛，似乎有些微微的泛红，不过他一直喝酒，所以眼睛一直处于一种泛红的状态，也看不出来他这是因为喝酒喝得，还是过于难过。
但是皇甫懿知道，他红了眼眶，绝不是酒精的作用。
“而后，很快……大概是半年之后吧，莫大人和你哥哥还有云家被安上造反的罪名……倾国相被下毒身体日渐衰弱，卧床不起，有心救人，怕也是无力回天。”
“莫大人忠心耿耿，为了保护你哥哥……你的舅舅们，也……最后，我暗中救下了你哥哥还有莫大人的幼子……才七岁的莫翔。”宁天清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却无论如何也喝不醉。
是啊，怎么能醉呢？这些年来，再多的酒，再站不起来，再意识模糊，他都知道，他没有醉。
无论喝多少酒，他都无法忘怀，当年的事情……
“莫翔就是……”皇甫懿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干，说出的话也没有多少声调儿。
“万人。”宁天清微微笑笑，“你是不知道，那时候的万人，不仅长得可爱，还特别的胆小，跟你一样，特别的黏着皇甫琰。”
皇甫懿也笑了，“那时候，我也才七八岁吧？”
“恩，差不多，跟莫翔一样，长得跟个小肉球似的，白白胖胖的，特别招人疼。”宁天清说着便拿手比划了比划，示意着那时候皇甫懿有多高。
“我记得自己可是很瘦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不是那么伤感了，皇甫懿甚至能开自己的玩笑了。
“哪里瘦了？”宁天清揭穿他，“虽然现在是瘦了，可是你小时候，绝对是白白胖胖的，你哥哥那时候还叫你小胖懿来着。”
被皇甫琰叫做“小胖懿”这件事儿皇甫懿是记不太清了，不过记忆里，自己的兄长确实给自己起了不少外号，自己好像还因为这个找母后和父皇告状来着。
最后还可怜兮兮的被父皇和母后一并嘲笑了……皇甫懿回忆着，嘴角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意。
“那我哥哥，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一个满头白发，站都站不起来的病秧子，而莫翔，又为什么，会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闻名天下的杀手？”
那笑意逐渐的在皇甫懿的嘴角慢慢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恨意。
那恨意，一点儿一点儿的吞嗤着他，带走了他人生中，唯一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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