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上的信息来的慢。 陈大个子死后的第五天才有铁路上的工作人员找到三山街陈大个子的家。因为陈大个子在填写入职表格时,亲属一栏没有写。所以,铁路上就把他的尸体就近掩埋。
宝贵,文贵,老高和春香借了一辆吉普车去了趟尧化门,拿到了他的遗物_一套铁路制服,牙刷,毛巾,搪瓷杯。
他们来到陈大个子的坟前。
一堆黄土下就是被草席包裹着的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
宝贵和文贵把带来的供品摆上,烧些纸钱。老高表情木讷,神情恍惚。多年的老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离他而去,他的内心比谁都痛。
春香低声哭泣。她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事情,陈大个子也不会去铁路上做事,所以,她的内心无比愧疚。
说到愧疚,宝贵也责骂自己不该请陈大个子回来。没有这档事,陈大个子也不会出问题。
在来的路上,老高就声嘶力竭痛骂宝贵写什么该死的邀请函。宝贵没有争辩,骂是一种释放,这对老哥俩的情谊真是无法割舍。
回去的路上,文贵开车,老高就在车上点烟锅不断地抽烟。浓烈的烟草味呛得春香一阵又一阵咳嗽。老高坐在前面,风头正好把烟送进他身后春香的鼻孔里。
宝贵想让老高不要再抽。胳膊被春香抓住,并朝宝贵摇头,示意不要说。
老高的心情能理解,可是大家失去了这么多年的友人内心都是无限伤感,都很难受。
文贵的眼角扫视到宝贵的脸色难看。他故意吹起口哨想缓和气氛,却被老高抓住话把子,发泄地说道:吹什么吹?老陈死了你开心?
文贵吓得赶紧闭嘴。
宝贵忍不住了,说:舅舅,你冲文贵发什么脾气啊?人家惹你啦。
老高也不管宝贵的脸面了,说:我就是发脾气了。怎么样?你们都不要惹我。谁惹我骂谁。
春香见老高不说理了,也有点不悦,说:老高,大个子是我们大家的亲人,他不在了,我们都不好过。你这样耍脾气发无由头火气,你是在伤大家的心,大个子知道也不会原谅你的。
老高的嘴唇在抖动,片刻,实在忍耐不住,呜呜哭了。刚才在坟地没有掉泪,现在则是大雨倾盆难以控制。
宝贵跟老高这么多年,从没有见他掉过泪,哭似乎不属于他。
老高这一嚎啕,其他人也都忍受不住。春香直接把脸埋进宝贵的胸口哭了起来,宝贵的眼泪也一串串往下掉。
文贵也是一边抹眼泪一边开车。
宝贵想到小时候,陈大个子没事就逗他玩。陈大个子喜欢拿把小刀,吓唬宝贵要下他的小**。宝贵不怕就跟陈大个子打,当然,都是陈大个子逃跑而结束。
老高对陈大个子的思念内容就多了。从上海到南京,一路交好一路斗嘴,相互间没有隔阂,只有关照和帮助。
春香也是,过去的营生中陈大个子虽然是个穷客人,但他尊重她,没有其他客人的盛气凌人和粗暴。他会把家里鬼女人说的故事复述给春香,吓唬她,逗她。在那样的环境里,给了她很多乐趣。
回到家,天已经鸦黑。
不少邻居都在陈大个子家门口等待消息。陈大个子战前烧老虎灶,接触的邻居多,人缘好。主要是他的幽默风趣就象一块磁石,吸引了大伙儿。
见到宝贵他们回来,大家就围上来问长问短,尽量了解多关于陈大个子临终前的信息。
唉声叹气的有之。抹眼泪的有之。
宝贵,老高,春香和文贵被邻居分成几小块围着问。一个问题有时候问多便,虽然有些烦,但是大家的心情都是缅怀死者,不能因为烦就丢态度。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大个子的人和他的事也就在人们的脑海中慢慢淡化,直至烟消云散。
有人提出问题。比较实际也比较棘手。
陈大个子私房的安排。
这个问题立刻引起大家的注意和讨论。
陈大个子没儿女,家乡倒是有亲戚,只是多年不联系也没有来往。那么,谁来继承这间住房?
陈大个子是突然死亡,对房子的安置没有一纸半句的遗嘱谁是继承人?
利益面前,大家都动了心思。一块肥肉哪个不想沾点荤腥。
有人提出自己跟陈大个子关系铁,理应给他。此话一出众人鄙视加臭骂。又有人提出房子卖掉,老邻居们分钱。大家二一添作五。
这是个大家有汤喝的办法,似乎得到多数人的认可。
宝贵强压怒火,说:你们都是陈大个子生前的朋友邻居,人家尸骨未寒,你们就想人家的财产,算人吗?
宝贵的话,如果还是过去有警察的身份说,那没有人敢反驳。身份变了,地位不同,不少人就不吃这一套。
有人就高声说道:宝贵,你们跟陈大个子关系是不错,不过,吃独食我们大家可不答应。
宝贵一时火起就要用拳头说话。被老高和春香拉住。
文贵见此情景,说:你们哪个想去治安所待几天啊?
众人鸦雀无声。
文贵说:都是邻居,我也不想得罪人。房子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都会去。会去吧!
众人三一群五一伙,陆续散开。
晚上,倪发庆也过来了,大家都坐在陈大个子家。面色凝重。一盏洋油灯给这间本来就阴气十足的房间增加了诡秘的色彩。
回忆过去已经没有意义,现实问题必须处理妥当。对死者也对生者。
宝贵依然在气头上,他说:这房子我们不管了,谁想要谁要去吧!
老高骂道:屁话。老陈的事情我们不管哪个管啊?!
宝贵道:怎么管?大家的态度在那里摆着。弄不好,得罪一大群人。
姚小姐插话道:都不要使性子啦!想办法嘛。
文贵就附和:是啊是啊。大家坐下来不就是商量事情吗?何必吵吵……
倪发庆说:把带头闹的弄起来修理修理。
春香用手拍了倪发庆说:不要弄那套了。要我看,不行就卖了吧。
老高坚定地说:不能卖,那样对不起老陈。
倪发庆也说:不能这么处理。岁数大的人惦记的是情意。
春香就看着文贵说:你拿个主意吧?你是官家的人。
文贵叹气道:官家人也不能随便处理人家私人财产啊!文贵这么一说,大家都泄了气。官家不能管,老百姓更没有办法处理了。
还是姚小姐有视野,思维开阔。她对已经垂头丧气的众人说:我看这么办吧……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坐在床边的姚小姐。听她继续说:我们找个人把这房子买下来。分些钱给邻居。这样的话大家都没有意见。然后我们就把这间房子改造成老虎灶,继续做陈大个子的买卖。你们看如何?
倪发庆眼睛一亮,拍着胸脯道:我来买。不过,做老虎灶可惜了。开个烟馆!
文贵反对道:不行,这事情还能明来明去啊?找死。
宝贵说:我来买吧!
春香道:你买不行。大家会认为你买的便宜了,有作假嫌疑,老倪买合适。
倪发庆说:春香讲得有理。你就是价格再高,人家也会认为你得了便宜。我买,谁敢胡说八道?
老高下了定论:那就开个茶馆吧。老陈生前也有此想法,我们代他完成心愿吧!
这主意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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