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村王家浅
年夜的饺子热腾腾地端上来,大伙都坐在一起吃饺子。窦强向外喊着:“妈,您快进来吃吧!别再外面磨蹭了。”秀英挑帘子进了屋,盘腿坐在炕上和家人一起吃着饺子。她笑吟吟地对天祥说:“你平时爱喝酒,今儿大三十晚上,为啥不喝点儿呀?”天祥一指火盆里的酒瓶说:“你看,我不正在火上热着呢!”
秀英吃着饺子忽然对朝月说:“你把堂屋和西屋、当院的灯都拉着了。”朝月答应了一声出去了,秀英接着说:“每年没有电灯,咱们还都点上小煤油灯,图个一年亮亮堂堂。今年安上了电灯就更让咱们家亮亮堂堂!”天祥连忙说:“对!对!”所有的灯都着了,窦强端着饺子碗往外一看:“嗬!真亮啊!”
大伙正吃着,忽然就听“嘭的”一声响,天祥问:“谁在屋里放炮了?”大伙没人说话。突然金花喊道:“酒瓶子着火了!”天祥一下子从炕上蹦到地下,拿起洗脸盆子就扣在火盆上。秀英马上说了一句:“今年咱们家可真够红火的呀!”大伙一听都转惊为喜。
话说艳君独自坐在炕头儿上,本来家里的灯泡瓦数挺大,由于今晚各家的灯都拉开了,所以电压低,雪亮的灯变得跟个小火绳头儿似的,现在屋里一片红暗。艳君暗自纳闷:这红红的屋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她正在胡思乱想,听见外面有敲门声。艳君问了一句:“谁呀?”有人回答道:“是我,大嫂子!”她听出是小叔子的声音。艳君下了炕开门,让他进来。马会田端着刚出锅的饺子对艳君说:“你快吃了吧,过一会儿该凉了。”艳君面无表情地说:“先把它放在柜上吧!”她的声音很小,如果不仔细听,只能看见她的嘴在动。马会田把饺子放在柜上,安慰着嫂子:“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你不要太难过了。”自己说着说着竟也流下了泪水,他悲愤地说着:“马二水这个该千刀万剐的畜牲!我大哥哪地方儿得罪他了,他竟然下此毒手,捅了我哥那么多刀。马二水要是落到我手里,我非得一口一口地咬死他,把他撕个粉碎……”
艳君脸上的肌肉在哆嗦。马会田想起今天是大年三十,强忍住悲痛劝着艳君:“嫂子你快吃饭吧!别的都甭想了,我回去了。”说着出了屋子。
艳君关好门,回到屋里。电压越来越低,屋里更显得暗红暗红的了。艳君又在脸盆里洗了洗脸,回到堂屋里。她从锅台上拿起菜刀,刀刃上长了斑斑锈迹。她右手捏住刀背,左手扶住水缸沿,“霍霍”地磨了起来。
艳君用手指沾了点儿唾沫把刀刃儿一擦,雪亮雪亮的,又使手指肚儿轻轻在刃儿上一滑,感觉出挺锋利。艳君把菜刀放到炕席地下,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做姑娘时穿的旧衣裳换上。那块红地白花的花布从包裹里掉到地上,她竟一点也没有觉察到。
外面想起了零星的鞭炮声,她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兴趣。她不知道今天晚上是大年夜,她也没有体会到年夜里的欢乐,现在她什么也没体会到……
小孩子们在街上跑着,跳着。有的提着纸灯笼捉迷藏,有的在放鞭炮……这个寒冷却十分热闹的大年夜与平时很不一样,各家各户都欢声笑语,到处充满着喜庆、祥和的气氛。
午夜过半,整个马村响起了爆豆似的鞭炮声,挂鞭、二踢脚一起放响了,几乎要把漆黑的夜空炸亮。与马村相邻的张其麟、大户驾庄、杨津庄和王家浅都同时响起了雷鸣般的鞭炮声,整个大地都被鞭炮声惊醒了!激活了!各家各户灯火通明,鞭炮齐鸣。这时电压也不低了,每家的灯都雪亮雪亮的。与马会珍家相邻的街坊都开着贼亮贼亮的灯,这更衬托出他家宅院的黑暗,然而那一点点儿微弱的亮光也灭了。院里一片漆黑,黑黑的里屋使窗户纸雪白雪白的。这里静得出奇,连老鼠都不敢从这里跑过。现在只能听见风吹窗户纸发出哗哗的响声。堂屋的门紧闭着,屋里一点儿声音也听不到,只有一股暗红的液体从炕沿上流了下来,把掉落在地上的花布浸湿了一大片。邻居家的二踢脚不停地响着,从空中飘散下来的碎纸屑撒满了会珍家的院子,风一吹,又呼呼地飘起来。靠在篱笆上的玉米秸被吹得满院子都是,横七竖八,杂乱无章。猪圈门子敞开了,里面的麦秸也被吹到院里,在空中乱舞。
不知是谁从水中捉住我
又不知是谁把我放进玻璃缸里
我用金黄色的尾巴拨动着清澈的自来水
向前游
我的头撞到缸壁上
转回头
我往回游
我的头又撞到缸壁上
我用尽全身力量使劲往上一跃
要跳出去
我要到广阔的大海里遨游
我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张着嘴,
此时我却无法呼吸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