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和五个年轻人都服服贴贴地收住拳脚,恭恭敬敬地站立一旁,静聆教训。那个五十多岁的半老头继续对他们训斥道:“我常跟你们讲,‘栽树先培根,练功先练心’,练武之人最重要的是要讲武德,你们才学得一招半式,就出来惹事生非,真是丢人现眼,我都为你们感到脸红。”他说着,突然走到卖药的老头面前,弯腰拿起老人用来镇压布幡的红砖,对卖药老人说,“非常抱歉,是我教徒无方,为了表示歉意,我只有对自己予以惩罚……”他说罢,便用红砖猛击自己的脑袋,只见红砖断裂,粉尘飘落一地。
他的这一举动立即在围观的人群中引起一片惊叫声。
明眼人都知道,他的这一举动名义上是对自己进行惩戒,实则是在显露自己的功夫,带有明显的挑衅性。那个四十挨边的汉子也拿起一块红砖,对那个五十多岁的半老头说道:“请师父不要过分自责,这都是徒儿对这帮不争气的家伙管教不严所致。让我来开导开导这些不懂武德,只知卖弄那些猫尿小玩意儿的家伙!”他说罢,便提腹运气,然后用食指在砖头上拧钻,很快便将红砖钻穿,粉尘亦飘落一地。他转而对壮汉和五个年轻人训斥道,“功夫不能挂在口上,而是靠刻苦磨练才能掌握的……”他的举动同样获得围观者的一片掌声和叫好声。他这才面露得意之色,转身抱拳对卖药老人说道,“实在对不起,把你们有用的砖头给弄坏了……”
卖药老人笑了笑,说:“没关系,我们也要收摊子了,对这些砖头石子我们正准备处理掉呢!”他说着,从地上捡起一块鹅卵石,放在掌心,然后用两手搓。奇迹出现了!坚硬的鹅卵石经他这么一搓,竟然变成粉末从他的掌缝纷纷扬扬地洒落一地!
见此情景,不但围观的群众惊叫之声四起,掌声如雷,就连那群前来砸埸子的人以及后来跑来收拾场面的所谓师父,在卖药老人的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神力面前,也都一个个地象突然中了邪似的,站在原地发愣发呆。我身为文化教育体育局长(在最近的机构改革中,原来的体委也并归到文教局,因此原来的文教局便被改名为文化教育体育局,我仍为局长),通过对全地区的民间武术套路和拳种的调查,对称之为我国的国粹武术有所了解,但看到卖药老人的这种神功,仍感到难以置信和令人不可思议。可以想象,要将坚硬无比的鹅卵石用一双肉掌碾成粉末,没有千斤以上的重力是不可能的,而他又是凭什么力量做到这一点的呢?就在我仍在发愣的时侯,那个前来收拾场面的被那帮混混称之为师父的人突然对他的徒弟们把手一招,说道:“今天我们是遇到真正的武林高人了,大家赶快过来向这位高人谢罪……”他说罢,便当即双膝跪地,纳头便拜,连声说道,“是我们有眼无珠,万望师父赎罪!”
老人对他们的表演视而不见,只是对他的“徒弟”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收拾行具走人!”
那个带头跪地“谢罪”的“师父”忙拉住老人的裤脚,恳切地哀求道:“老前辈,我愿率手下的不争气的徒弟集体拜你老人家为师……”
老人使劲拂开他的手,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怎能轻易向陌生人下跪?我虽然是从医习武之人,但对武学却也只是刚刚入门,怎敢妄自收授徒弟?”
众人仍苦苦哀求。那个壮汉说道:“你老人家说不收徒弟是假,刚才这位小哥--”说着,他用手指了指正在收拾行具的小伙子,接着说道,“不是口口声声说他是你的徒弟吗?”
老人说:“他是我的小孙子,我的这等见不得世面的功夫,只配教教自己的儿孙,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多多活动筋骨,能有个好身体。”
众人仍不甘心,继续纠缠和哀求。
老人无法,只好对他们说道:“收徒是万万不可,如果你们真的认为我这个老头子可以当你们的师父,那就送你们一句话,希望你们一定要牢牢记在心上。如果你们能按照这句话去做,不用我教,也够你们受用一辈子的。”
众人齐声问道:“什么话?”
老人说:“学功容易做人难。”
众人一听,皆一脸沮丧之色。
老人无意理睬他们,而是走到谢困难面前,对他笑了笑,说道:“孩子,谢谢你!你学的套路乃长拳,从长拳的要求来讲,你的根基算是很扎实的,只须稍加点拨,即可走上正道。我们现住临江大酒楼一栋三楼四十八号,如果你不嫌弃老朽无能,老朽倒乐意与小哥一叙……”
谢困难一听,马上回答道:“我一定前去拜访你老人家。”
老人拍了拍谢困难的肩头,并颇有含意地朝他笑了笑,然后才领着他的孙子离开了。
就在这时,车站侯车室传来高音喇叭声:“到新丰的汽车已经进站了,要到新丰的旅客请进站上车……”
我们一行立即送宋光腚和罗锅巴进站。临别时,宋光腚突然对谢困难说道:“困难,我们相处这么久,却不知你还有这么一手好功夫,你真是真人不露相呀!”
我对谢困难有这么好的一手功夫也觉得好奇,问道:“你是什么时侯学的这手好功夫?”
谢困难腼腆地笑了笑,回答道:“是在小神头堡跟瞎子古大爷学的。不过,我那几下子还算不得功夫,今天这个卖药的老人才叫功夫……”
罗锅巴说:“困难,那个相面先生说你是‘武星高照’,看来还蛮准的。你信不信,那个卖药的老头子很可能会收你为徒……”
罗锅巴的话立即引起穆青杏的注意,她对谢困难问道:“你们还找相面先生看过相?那可是骗人的鬼把戏,千万不能信以为真……”
谢困难没有作声,而罗锅巴仿佛自知失言,下意识地低下头不再言语。宋光腚见状,忙解释道:“昨天有一个相面先生要给我们看相,我们就随便让他看了一下,只是玩玩,我们都不会相信的……”
我们送走了宋光腚和罗锅巴,正准备返回时,谢困难忽然对穆青杏和我说道:“我要到商店去买一件衬衣,你们先走吧,等一会我就回来。”
等谢困难离开后,穆青可杏对我说:“这个小家伙是在耍滑头,肯定是去找那个卖药的老头去了。”
我说:“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老人不是说了,他从不收外姓人为徒的,他请谢困难前去一叙,只不过是为了表示对困难的感谢而已……”
穆青杏忧心忡忡地说:“难说……困难既然有这么好的功夫底子,见到老人的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奇功,自然心动,如果老人破格收他为徒,他肯定会不顾一切地随老人而去的……”穆青杏说到此处,朝我望了一眼,接着说道,“不知你注意没注意到罗锅巴说的相面先生说谢困难是‘武星高照’的那句话?尽管宋光腚说那只是随便玩玩,不会信以为真,但我担心谢困难并不是这么想的,加上他本来就有一身功夫,又遇到卖药老人这样的奇人,他很可能会做出我们难以预料的事情来。”
“你是担心他会‘弃文从武’?”我说。“如果真的如此,那我们的一切努力就都付之东流了。”
她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说:“那可不行,我们得赶紧制止他!”
“谢困难的性情你还不清楚?他不但聪明,而且很有主见,凡是他认准了的事,你是不可能让他回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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