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毛苟不知道“脱旧换新”是什么意思,仍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说谢书记,你不要以为你的官当得比我大,就可以随随便便给人扣帽子。我朱毛苟朴素得很,对旧衣服从来都是十分爱惜的,一件衣服不知穿了多少年都舍不得换……”
不等朱毛苟话音落地,谢书记便大声吼道:“你还好意思说!你不是在想换老婆吗?你敢说没有这回事?”
朱毛苟听罢,立即就象一只被打败的斗鸡公,耷拉下那颗高贵的脑袋,不敢正眼看一下谢书记。
谢书记并不因朱毛苟不吭声而就此罢休。他继续大声冲着朱毛苟叫道:“你这个不开窍的猪脑壳,刚才的那股雄纠纠的气势哪里去了?你她妈的,是不是嫌自己的老婆是农民,没文化?你自己不也是农民出身吗?你不也就是只认得自己的名字和几个数码字吗?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文化人。我看你是嫌自己的老婆年纪大了,是个黄脸婆,可是你自己也该拿镜子照一照呀,你又是一副什么模样!还有资格嫌弃老婆!是不是你以为当了区委书记就了不得了?我问你,你老婆是不是共产党员?是。那好吧,从今天起,你就同你老婆换一下位子,你回去当农民,让你老婆来当区委书记!”
朱毛苟一听,慌神了,当埸便大声痛哭起来,承认自己是“蜕化变质”,保证从今以后一定痛改前非,并希望领导对他从宽处理,让他继续留在革命队伍里。
谢书记见他能承认错误,而且态度诚恳,便对他从轻发落。谢书记经过一番考察后,认为朱毛苟的老婆也是一个有十几年革命资历的老革命,在群众中很有威信,竟真的将她调到三区当了区长,而让朱毛苟在她的手下当了个副职。谢书记通过对朱毛苟的处理,又狠狠抓住这个典型不放,在全县狠刹“脱旧换新”这股歪风。我清楚记得,在处理另外一个也因搞“脱旧换新”的干部大会上,他作了一次别开生面的发言,其中有一席话对我印象别深刻。他说:“今后,谁再搞他妈的‘脱旧换新’的鬼把戏,我就要将他的全身脱光--是党员的开除出党,有职位的开除公职!我真想不通,你既然结婚了,老婆就是自己的终身伴侣,老婆生的孩子自然就是夫妻之间的爱情结晶,哪有这样的怪事,老婆为你生的孩子你知道疼爱,当成宝贝对待,总觉得孩子是自己的好,而老婆却是别人的好,将自己的老婆当成旧衣服和烂草鞋,随随便便地脱来换去?在我谢东山的眼睛里,是最容不得这种歪歪肠子的。中国有句老话叫做‘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既然娶人家为妻,破了人家的身,就应该对人家的一辈子负责。衣服是旧的好,老婆也当然是自己的好,你和老婆生的孩子也应该是自己的好。”
谢书记对朱毛苟的处理,在临江县的干部和群众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在各种埸合的讲话广为传播,这不仅使他的威信大增,也为他本人带来了桃花运。是呀,我们中国的女同胞有谁不愿嫁给一个感情专一、终身靠得住的男人?更何况我们的谢书记还是一个要相貌有相貌,要才能有才能的年轻的老革命!
一次,我兼任团长的县文工团排练了一台大型歌舞剧《白毛女》,按规定是应请谢书记于彩排时前来进行指导的,所以,在彩排时我亲自跑到县委去请他前来观摩,进行指导。可是,他实在太忙了,无法抽身。他大概是见我有点沮丧吧,便对我说道:“我是外行,提不出什么好的意见。你是行家,你认为可以上演就上演,不要有什么顾虑。当然,我是个非常喜欢热闹的人,如果我有时间,在你们公演的时侯一定会去捧埸的。到时侯来通知我一声就是了。”
我们只好按着他的指示,在公演时给他送去一张观摩票,在开演前我又亲自去请,硬是将他从办公室扯到剧场里来。因他是我们县里的第一号头头,所以就由我陪他在第一排的中间位子上坐了下来。
饰演喜儿的演员是一个刚满十七岁的中学生,姓史名翠娥。未进文工团之前,是县立中学的有名的校花,漂亮无比。凡是漂亮的姑娘,如果艺高,眼眶自然就高;而眼眶一高,心气自然就高,而心气一高,胆子必然就大。当剧情进入到喜儿布置新房那埸戏时,充满对新婚后的憧憬和喜悦之情的“喜儿”,不知何故,竟举着窗花,又舞又唱来到台前,突然对着正端坐在座位上目不转睛地观看演出的县委书记频送秋波,仿佛喜儿要嫁的不是尚未出埸的大春,而是这位县委书记似的。她的大胆和放势,弄得我这位兼任的文工团团长很不是滋味,既不能对她发火,又无法作出什么暗示。我既怕她的举止引起观众反感,又怕一贯作风正派的县委书记受不了“喜儿”的这种挑逗而无限上纲,甚至因此而拿我是问。就在我心猿意马之际,我拿眼斜瞅了谢书记一眼,发现他非但没有生气,相反满脸挂笑,双眼也直勾勾地跟随着秋波频频的“喜儿”转动。他们两眼对两眼,简直快要碰出火花了。我心里一震,他这是被“喜儿”的柔情万种的秋波融化了,陶醉了!或许是他已经忘情了,乃至变得失态,他看着看着,竟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好”,然后从座位上一弹而起,一边疯狂鼓掌,一边大声叫道“演得好,唱得也好!”直到后面的观众冲着他高声叫嚷“坐下”时,他才缓过神来,满脸通红地坐了下来,并朝我尴尬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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