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植物园的长椅上,看着暮色淹没远山,裹紧身上的羽绒衣,闭上眼,听着雪花沙沙沙沙坠落。一只倦鸟,似乎在我的头顶,摇摇欲坠,瑟缩着,茫然地看着我。
前面那片荷塘的残叶枯茎上一定挂着雪,岸边那些婀娜妩媚的杨柳如今也都身单影孤,青碧不在。草木荣枯,四季轮回,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去年夏天,我们还牵手在那里游玩,面对密如繁星的荷花,她问我:“你喜欢盛开的还是喜欢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那种?”我说:“都喜欢。”她嗔恼道:“看来你是贪心不足,早就知道你是花心萝卜了。”
我会是花心萝卜吗?要知道,我都29岁了,还是孤身一人,还在空守着初恋的的点点滴滴。
一阵大风吹过,枝叶上的雪扑打到脸上身上,更觉寒冷,不由得打了几个寒战,又把衣服裹了裹。远远的有一丝细凉的鸣叫在耳边缠绕。
很晚了,但还不想回去,也没有在这里过夜的念头,等着看吧,什么时候想回了就回。这么冰天雪地的,屋里也好不到哪儿去,况且那些鲜活的记忆溪水一样潺潺流淌,清冽哀婉,就更不忍离去了。
正想着,忽然觉得面前好像站着一个人,虽然眼睛闭着,但我能感觉到她的温度。我睁开眼,暗自惊叫了一声:“天,怎么是嫣,她还活着吗?”
但很快又否定了。她应该是雨,之所以刚才误以为是嫣,因为她身上穿的only的羽绒衣,我以为是去年我给嫣买的那件,也许她也有。想着想着,心慢慢有些凉了。
“雨,这么晚了你到这儿干什么?”
“你想她了是吗?要不我现在叫她来陪你?”她冷冷地看着我,似乎幽怨深深。
我仔细看她的肩头,白色的羽绒衣上有一小团墨迹,那是我画画时不小心洒上去的,淡淡的,很熟悉。但这不足以证明她就是嫣,也许她穿着姐姐的衣服,也许......我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和不安。
“雨,你说什么呢?”
她仰起脸,不再理我。
心海翻腾动荡,熟悉的眼,熟悉的眉,肩头那团淡淡的墨迹,还有她冷冷如冰的脸,她生气时略略下垂的唇线。
“嫣,你真的还活着吗?我们这是在梦里吗?”
“难道你希望我死是吗?”
“不是。可是...可是......”我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很疼。
“可是你还是希望我死对吧?”她愤怒地盯着我,身子不住地颤抖,“恶心,真恶心。”
“不是。嫣,我...我.....好想你。”情感如洪水滔天,无法自抑。我伸开双臂,想把她抱在怀里,把所有的痛苦思念都倾诉出来。
“滚,滚开!我不想再见到你。”她猛地把我推开,旋风一样就跑。
是嫣,绝对是她。就在我即将抱住她的一刹那,我看清了她眉心那颗海棠红的痣;这颗米粒大小的痣雨是没有的。我飞快追上她,迅捷如猎豹,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无论她怎么挣扎我都不放手。我听见她低声地哭泣,挣扎着挣扎着就不动了,熟悉的小手怯怯颤抖着放在我的腰际。
“吻我,小楼,吻我。”她仰着脸,下颏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我捧起她的脸,轻轻的,轻轻的,一点一点吻着她脸上的泪花。熟悉的呼吸,桃红的唇,冰凉的小手,指尖的清香。
她笑了,温柔地吻着我的额头,鼻尖。她说:“你真傻,真傻。”
我说:“是,我就是傻,但我知道你会回来。”
我们忘情地吻着。
雪花不再冰冷,天地不再黑暗,仿佛一片新天地瞬间绽放,鸟语花香,绿草如茵,蔚蓝的天空朵朵白云袅娜曼舞,一只隽秀的云雀眨眼消失在山的那边。
两只蝴蝶一前一后翩翩飞来。
她说:“后面那只是你,前面那只是我,你总是得屁颠屁颠地跟着我。”指着我的鼻子,咯咯地笑着。
正得意地幻想,脚下忽然一滑,竟然仰面跌倒。
她大笑起来,不过那笑已不是刚才那种妩媚甜蜜充满阳光的笑,而是冷寒凄厉,狰狞恐怖。
“你得不到我的,永远也得不到,我是鬼,哈哈哈哈。”
一阵狂风吹过,雪地上只空留下我一人,孤零零地坐着。
一团死寂,一团黑暗。
雪依然在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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