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门的李庆做了笔业务,单子不大,手续却极为繁琐,托了不少人帮忙,今天提议请客,包办答谢,之所以把我算上,一是我跟下面这些信贷员向来混成一团,二是我当初给他提过意见,这单子别怕麻烦,也别怕油水少,贷款方是一家新起来的酒厂,据说有些门路,广告打得昏天暗地,典型的朝阳企业,攀上这种客户,前景颇妙。
地点订在兴豪酒店,同志们一致叫好,李庆美得晕了头,没下班就跑去外面的烟酒店买了条软中回来,举着到处嚷嚷,我刚好来办公区拿材料,看他得意忘形,忍不住敲他:“嘿,嘿!你钱烧的是吧?”
李庆是前年进来的,没做柜台直接就分进了信贷部,据说家里有背景,很硬。他没去柜台锻炼就进来信贷部,外人看是跳了一阶过来,内行和他自己都明白,其实这事儿苦不堪言,这小子学建筑出身,没有基层的锻炼,业务生疏得如同处女临产——没经验,事儿也不靠谱。我坚信他上面有人,并非信了流言,去年处长暗示我把内部分配下来的一个单子给他做,这事很少见,我谨遵钦令,把单子分给他,遭老信贷员白眼无数,最后这小子跑了两个月,稳稳妥妥的一笔业务居然给跑黄了,他也知道丢人,请了半个月的病假躲着,我被他拖累,背后不知道挨了多少手指戳。
像这种有背景的新人,我一向看他们不起,没经验没实力,心还比天高,老人也不放在眼里,直以为自己就是明日的业务之星,往往要在行业里跌个头破血流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不是利刃,顶多算个锤子。
处世分个内外,于外,我对这些关系户从来不惯着,不顺心就骂,比起对普通的信贷员,要狠许多;于内,我从来不去较劲他们的背景,上面有暗示我就照办,像上次给李庆业务那样的黑锅我背过不少,却从不露半点委屈,这种事上面都看在眼里,私下自有分晓,还是比如我那次替李庆背了黑锅,去年年底我就拿到了最高额奖金,处长亲自写条批示。
李庆对我挺敬重,一半是羡慕我的业务能力,一半是对那次的事儿心里有些愧疚,我拉着脸教训了他两句,这小子灰溜溜地坐回桌前,我拿了材料准备出去,他拦了过来,典型的没大脑行为,手里掐着两盒烟,非要塞给我,搞得信贷员们一片哗然,纷纷表示强烈不满,我习惯了他们这种胡闹,也不在意,揣起烟骂娘:“起他妈什么哄!晚上吃饭我再掏出来,让你们抽个够!”
李庆在信贷部还算有人缘,这在关系户中很是罕见,这得益于他大手大脚的性格,我下班接了高月,把她送回家,到得有点晚,菜已经上了半天,都是兴豪的主打菜,看得我口水直流。
李庆说今天我是主打,不见我死活不让动筷子,一桌人见了我怒火转移,非要我晚上犒劳一下,我笑着应诺,心里对李庆这猪头爱恨交加,爱他是这小子还真拿我当佛爷供着,这种滋味是个人就受用,恨他是办事不走大脑走肾,就他这恭敬法,说好听了叫敬重,说难听了就是成心下套,帮我得罪人。
桌上有几个老人,最尊的跟周大户同年入行,我向来喜欢分个辈分,满了酒从老到少一一举杯,李庆坐旁边也不说话,外人看来,这饭局倒像是我张罗来的。
我喝完一圈,李庆披挂上阵,他这次学乖了,按着我刚走的顺序一一敬酒,嘴里好话连篇,听得我发腻,心里也对他另眼相看,原来这小子也会奉承,估计只是平时心高气傲,不屑搭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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