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旋实在顶不住了，何勉朝前面埋头苦爬的周莉大喊：“周莉！陈旋不行了，快来。”周莉象只裹在塑料袋里的小老鼠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回来，见陈旋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怕是生病了。赶紧在随身小包中翻来翻去，终于掏出一版药来，剥了两颗塞在陈旋嘴里，回头向何勉怒道：“呆子啊，水呢？”何勉赶紧缷下背包，掏出那瓶大大的矿泉水，双手抱了往陈旋嘴里喂。一口凉水下肚，陈旋浑身又是一阵颤抖。“都是你，怎么照顾我们女生的。”何勉奇怪在这样的大雨中周莉竟能生出如此之大的无名业火，虽明知徒步登山是她的主意也不再反驳。周莉瞪着何勉见他没有如预期的回嘴，火头缺了续燃的动力顿时被漫漫山雨烧熄，把手中陈旋带的小阳伞往何勉手中一塞道：“喏，帮她挡着点。”周莉身上雨衣本就和何勉身上的一样破烂不堪，再没了这小伞，这雨从头上聚到身上，穿过薄薄的衣服，汇到楼房落水管似的两条裤腿管，最后准确地灌进她刚买的耐克鞋里。三人相互望着对方的狼狈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登山远足就是这样，你越觉得路远遥不可及，这路便似真的永无尽头，怎么走也走不完。等到你不再想着终点，于绝望中放松了心情，这终点便会提前出来迎接你。三人休息一通，嚼了几条周莉带的磨牙棒般的牛肉干，继续赶路。“你不会拉着她呀，扶老太太哪！”周莉大声指点着何勉的爱心行动，一边从何勉身上拽下自己的包道：“你的任务现在就是照顾好我们的陈妹妹，understand？”“Yes,Sir！”何勉答道。伸手去拉陈旋的手，陈旋犹豫了一下，还是被何勉拉住了。这样，周莉弓着腰手足并用的在前面开路，何勉扯着周莉拖拖拽拽地跟在后面，象一队被击溃的残兵，缓缓地在山路上蠕动。或许因为是自己提议的徒步登山，周莉自觉有愧在前面卖力地爬着；或许是和两位女生同行不愿示弱，何勉并不觉得太累，只觉陈旋的小手在手中由冰冷慢慢变得温暖起来，自己本已冻得麻木的身体竟然开始回暖了；或许是迈过了体力的极限，再加上从何勉手上源源不断吸入的热能，陈旋竟也能勉强跟上脚步，头也没有起初那样疼了。不再去想上午或下午，不再去想天气和风景，大家只顾机械地挪动着自己的脚步，老天似乎也看到了山客的虔诚，不再嚎啕大哭，等到路边的小店渐行渐多，终于看到缆车的终点站了，局里的一帮负责接应的同事坐在前面的小店里热情地向三人招手。虽说离住宿地还有一大段山路要走，可毕竟看到了熟人，找到了落脚点，不再有一路的寂寞，心理上与那些坐缆车的同志们拉近了差距。三人顶着吃饱喝足穿暖的同事们审查外星人般的眼光，连滚带爬地找缝坐下，花十五元泡了包方便面，顾不得形象面子，狼吞虎咽起来。风卷残云扫光面条之后，又将红红的面汤喝的一滴不剩，恢复了几分精气神的周莉抹抹嘴嚷道：“早知道我就背几包方便面上来卖了！这可是暴利啊。”“你卖的出去才怪，你有开水吗？十五块钱一碗。”同事回道。“NND，够黑的啊。”有人附议着。
赶到住宿地的时候已是下午四五点钟，加上天色阴沉，直觉已是傍晚。旅行社安排的房间是可容几十人睡的大棚里的通铺，人声鼎沸，又脏又黑。大家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铺位，伸手一摸，被子棉胎全是湿的。出门遇见周莉，女子宿舍也是一样。大伙儿找导游理论，导游象背解说词一样证明着自己的安排并非黑心，大家终于明白出门在外，总是不能事事如意，更何况是在著名的旅游胜地，不加钱是不可能住到好店的。找了五个同事，每个加了几十块钱，八个人在天将黑的时候终于住进了一间有热水的房间，行动稍慢的同事想再出钱也再找不到多余的房间了。然后是轮流洗澡、吃面，吃零食，再加上住通铺的同事也来洗，等到一切忙定都快十二点了。周莉临睡前不忘向和自己头顶头的陈旋嘟哝一句：“不知道明天看不看的到日出。”
佩服导游的敬业，天还没大亮，房门已被敲的咚咚响。想到日出周莉刷地立起身来，穿上衣服直奔卫生间。刷牙时侧耳隐约听得窗外啪啪作响，颇象是雨点敲打破屋顶的声音，狐疑地顶着冷风推开窗子，发现自己的耳朵忠诚并没有骗人，外面的确是在下雨。确切的说，是下了一夜的雨，只是大家太累都没听到。看红红的日出是全无指望，周莉赌气地爬上床缩回被窝，睁着眼看大家穿衣起床收拾完东西，就是赖着不起，直到导游来敲第二遍门，才愤愤地拎了包下来，跟在大家后面迈入可恨的风雨中。
毕竟是拿了人钱，当然要替人办事，现代社会管这叫做职业精神。导游深一脚浅一脚地带大家来到一个个廖无人迹的景点，背诵着已说了千遍的解说词，完了不忘加上一句：如果天气好，这里会怎样怎样。大家无奈，天气不好自然怪不得人家旅行社，当然也怪不得人家黄山。有数码相机的便掏出来虚虚地依靠着背后茫茫地雨雾照着不知在哪儿的奇松、怪石和云海，闪光灯一闪一闪远处的人还以为是云中的闪电。何勉三人只有周莉带了一个相机，还是胶卷的。见这等景致，加上身上的新衣已被雨水折磨的全无美感，颇好摄影的周莉也全无兴致。大家懵懵懂懂地跟着来到似乎在电视红楼梦里见过的那块飞来石，没有的云蒸雾腾的衬托石头全无了传说中的仙风道骨，看来看去只是块大大的石头，周莉战战兢兢地到石边扶手站了一下，被迎面来的山风吹得连打喷嚏。随后又是长长的山路，好在雨下的小了，倒是山风吹的一阵比一阵紧，大家都裹紧衣服跟着。导游见众人游的无趣，只得找些无影的传说调动情绪，一直跟在队伍里的一对外地游客在边上大发牢骚，道这天下闻名的黄山也不过如此，和自己到的其它景区一样，都是找一块石头编一个故事就成了一个景点，导游不屑地朝那两人翻翻眼忍住没有说话。终于队伍来到一处平地，见到一株似乎在画中见过的刚毅挺拔的老松，一听介绍竟是天下闻名的迎客松，虽然老松身上挂满了钢架钢索，尤如刚在医院包扎过的病人，可明星就是明星，身边的闪光灯依然不断闪烁，大家终于有了旅游的感觉。何勉和周莉陈旋依次换着在树前拍了一张，又找同事拍合影。快门一响周莉感觉自己眨眼了举手大叫：“等会儿，再来一张。”抬手捋了捋头发又摆好姿势。大家都是一个心思，好歹来了趟黄山，总不能这么无声无息地回去，又不是秘密行动。
由于一路没有什么停留，下山的路走的极快，到玉屏楼的时候，时间还早，游兴刚起，体力也没有什么消耗，加上往返的缆车局里还不知道给不给报，众人决定步行下山。周莉和陈旋听了又是徒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可老同志都带头往天都峰走了，大家也只能一溜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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