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笼串门
吃晚饭的时候,阿公、得劲、我三个男人碗里都没有盛饭,而是倒了酒。阿婆问两个年青女医生:“你们喝不喝?”
两个女孩笑着摇头:“不喝,不喝。”
阿婆朝老头瞪一眼:“死老头,只顾自己喝,都不问一声客人。”
阿公笑笑:“你也是问客杀鸡嘛,问了人家也不喝。我老汉是直性子,不讲客套,不会嘴巴光溜。”
两个女孩连忙说:“是不喝的,阿公,你老人家只管自己喝。”
老头听到这般说,嘿嘿地笑了。
看得出来,这是一对好脾气的老人,口里拌着嘴,心里和善着呢。我端起酒碗,呡了一口,咂咂嘴巴:“好酒,好酒!”
老人听到赞声,有几分得意地抹了一把嘴:“这是水酒,自家做的。”
我再仔细端详,这种酒颜色浑黄,看上去好象有粘性一样,呷到口里,酸酸甜甜的,又甘醇又清香,回味幽长,我情不自禁地再一次赞叹阿公的好手艺。
阿公轻松一笑:“平常得很,我们寨子里,家家户户都会酿的。”
我感到奇怪:“家家户户都酿酒,那不家家都有吊锅啊?”
得劲说:“水酒不要吊锅的。”他看我不解,又大致解释了这种酒的酿制过程。我这时有些明白了,原来这是酿制酒,与烧酒不同,不需要蒸馏的。
我想起平时在城里喝的白酒,淡得象水一样,一口吞下去就什么回味都没有了;如果是高度的,又有一股杂乱的冲劲,喝完了又上头,这都是工业化生产出的勾兑酒,很伤身的。看到眼前这种平缓的酒,我相信适量饮用会对人体有好处的。如果可能,我愿意过这种寨子里的古朴生活,同时又享受城市的现代文明。可是现实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这是我穿行在城市与乡村之间时经常的感叹!
锅里乎乎冒着热气,加了辣子的肉被蒸汽冲得微微地颤动,撩拨人的食欲。我夹了一块在嘴里,肉很紧,很有嚼劲,我问:“这是什么肉?”
一家人都没吭声,阿芝吃吃地笑,两个女孩听我一说才得到了提醒,好象是以前没吃过的呀!她们俩有些迟疑,本来夹了肉的筷子,又停住了。
得劲说:“吃吧吃吧,很补的。”
两个女孩满腹狐疑地问:“怎么没有肥肉?”
看来这肉是有些不一样,不过我不敢追问下去了,怕东家说出来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如猫肉啊、老鼠啊,那就会让两个女孩吃不下饭了。小嫣这么瘦弱,还要挑食怎么得了?吃下去就是营养,管它呢,先吃了再说吧。
可是两个女孩就是只管吃饭,只吃下到锅里的小白菜、莴笋丝、黄瓜丁,不肯夹肉吃了。阿公说:“不怕,不怕,好吃的,黄鼠狼肉嘛。”
得劲说:“后山上这两只黄鼠狼经常下来拖鸡,被我放夹子捉住了。你看,养得肥嘟嘟的,都是偷吃寨子里的鸡养肥了它!”
阿婆说:“吃了黄鼠狼肉不尿床的。”
我说:“阿婆,我们这里没有小孩子,不会尿床的。”边说边朝两个女孩怪笑。
阿婆说:“我家厶儿几年前尿床,先吃了狗肉都没效,还是吃了黄鼠狼肉才好的。”厶儿听了母亲的话,红了脸说:“姆妈!”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想制止老母亲说话,惹得一屋人哄笑起来。
我朝我的两个女同学说:“平时在城里,老说要吃野味,花了钱还不知是真是假。现在可是正宗野味了,怎么反倒不敢吃了?还不是叶公好龙!”阿芝听了我的话,麻麻利利地给她俩一人夹了一块肉,说:“吃吧吃吧,吃了精神好!”
我也跟着说:“吃吧吃吧,吃了强壮!你看多紧的瘦肉,蛋白质含量又高!”
边说边吃中,只见窗前一个黑影一闪,只听得劲大叫:“鸡笼来了?进来进来。”
一个头一伸,一个精瘦的男子推开半掩的门进来了。
阿婆和阿芝都起身让座,又端了一碗酒,拿了一双筷子来。
来人说:“我吃过晚饭了,阿芝你们吃嘛。”
得劲大着嗓门说:“吃了也喝一碗酒嘛。”又朝我们介绍:“这是王鸡笼,我们从小光屁股的时候就是朋友。他妈生他生得急,他爹飞跑去拿脚盆接,一脚踢到了鸡笼,我这好伙计就叫王鸡笼了。”说着大笑,鸡笼也跟着嘿嘿地笑,半推半就地坐了下来,把酒碗朝我一举,说:“你家有客?”
阿公说:“这是我家的客,又是全寨的客。是城里来的三个医生,到我们寨里来搞芋头保尖了。”
阿芝说:“爹,是预防保健。”
阿公点头:“呃呃,是,是。阿芝说的对,我老了,讲不来新式词儿。”
说话之中,吃完饭的老人、小孩、女人都走了,只留下我们三个男人慢慢饮酒聊话。得劲给我们三人碗里加酒,一边说:“鸡笼,这一向没去托陈寡妇的后门了?”
鸡笼答:“我不想陈寡妇了,只想托你家阿芝的后门。你小心,几时上工地了,我就要来托你家阿芝的后门。你放牛要看紧啊,莫让牛羞子撅给别人了。”
得劲说:“我家老黑聪明得很,鼻子又灵,专咬骚子的屌吃!”
鸡笼狡黠地笑:“等我和阿芝走熟了,熟得狗也不咬了,我一来就会冲我摇尾巴,还帮我带路,帮我把门顶开呢。”
得劲朝向我说:“鸡笼好眼光!人家后生子都专门找漂亮婆娘的门,鸡笼不敢去,却托烂眼皮春香的门。那天她男人从水库工地回来了,鸡笼逼到屋里,赶得钻狗洞才爬出来。”讲到这里,又转向鸡笼说:“她男人后来到处向人夸耀:‘都讲俺那婆娘不妥不妥,还过得去嘛!还不是有人想要,后生家都还想要呢。’”
鸡笼被人托了老底,出了丑,也不恼,嘿嘿地笑。“医生,我给你讲个故事,就是我们寨子里的。一家有个新媳妇进门,第二天就向她娘诉苦,说男人欺负她。娘问:‘你男人怎的欺负你啦?’新媳妇说:‘他不让我屙尿。’娘问:‘他拉住你啦?’‘不是,他塞住我了。’”
我差点把酒都喷出来了,鸡笼接着又说:“这新媳妇又回到婆家,婆婆问:‘媳妇,你到俺家还习惯么?’新媳妇说:‘不惯,你要教好你家儿子。’婆婆吓得一惊:‘我儿他怎啦?’‘他不马俺当人。’‘当啥?’‘当马骑。’婆婆明白了,不问了。新媳妇反问:‘妈,你儿子小时候就这样?’婆婆敷衍:‘他小时候就爱马,我家的牛马都是他放。’新媳妇点头:‘难怪,瘾还没过够,他整晚学公马,在床上爬来爬去。’过了一会儿又说:‘不对啊!’婆婆问:‘又咋啦?’‘他学马时又变***了。’‘他怎的又变***了?’‘他手里拿根烧火棍,把我当灶眼,不住地在里面拨火。’”
我们都大笑,鸡笼朝我眨眨眼:“医生,你晓得这是哪家的新媳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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