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血型之谜（二）
复查血型当天下午就出来了，所有人的血型都是正确的，化验室主任亲自复核，结果证明以前的化验完全正确，丈夫、产妇、两个孩子，血型都没有错。
一家人奇怪的血型配，事实就冷静地、无情地摆在那里。看来只有从产房是否抱错婴儿那里找原因了。
这对婴儿是一个多星期前生的，事情才过去不久，当天接生的助产士、护士都能清晰地记忆。近两周出生的其他孩子，都没有发现错抱、不符的现象。婴儿的父母怨气冲天，提出了追查、索陪的要求。医院里有压力，妇产科整顿工作秩序，人人走起路来都有一份沉重的感觉。
突围处在哪里？第二天上班院长、业务副院长、医务科长都来了，决定使出最后一招，做亲子鉴定。面对家属的天价索陪要求，医院先不提向病人收鉴定费。
ＤＮＡ鉴定结果是，两个孩子都与母亲有血缘关系，老大与父亲有血缘关系。这个结果可以说明，孩子没有抱错，都是产妇生下的。
丈夫不干了，说是医院在自圆其说，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可是鉴定结果是送到医学院的生殖医学中心做的，有鉴定人员的签名，并不是医院自己做的。
妇产科廖主任来到产妇床边细问病史。产妇入院的病历上填的是家庭主妇，主任先从她的职业问起。
“你从来没有工作过吗？有没有接触过其他的男性，再好好想想。”
产妇不吭声，微微涨红了脸。沉默了一会儿，反问：
“工作不工作有关系吗？”
廖主任不再僵持，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两个男性的***，可以在同一段时间受孕的。这样生下来的双胞胎，他们的父亲不同。”
产妇问：“再没有别的原因了？我的孩子真的都没有抱错？”
廖主任说：“我们尊重科学，化验事实摆在那里，谁也改不了的。孩子形成的原因我也告诉了你，只有问你自己了。”
产妇咬紧牙，看样子好像要崩溃了。她的丈夫不在跟前，廖主任示意我们都走开。
后来我们得知了她和主任的谈话内容，她是娱乐城的小姐，怀孕前一段时间都和客人有交往，避孕套漏过。
后来她的丈夫只露面过一两次，铁青着脸，见了医生都不打招呼，孩子的病情也不过问了。产妇的妈妈说，孩子可怜，求求你们医生用心治好吧，其它的事等出院了以后再说。
“对待所有来院的病人，我们都会一视同仁、尽心尽责的，请你放心吧。”一场纠纷化解了，可是我们的心情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两个婴儿都病愈了，躲在妈妈怀里吃奶。住院的这两周，两个宝宝还长了不少，特别是老大长得快，哭声宏亮。两个婴儿的肤色、模样差异较大，抱到一起，又知道了前因后果的人，实在说，心里会有些别别扭扭的。
关起门来，我们又在医生办公室讨论了这一病例。通过这件事，我们又把妇产科上的受孕机理、胚胎发育与遗传学贯穿在一起复习了一次，印象更深刻了。医学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科学，结合活生生的病例，医学的原理就会更易理解，更加透彻，也更加趣味化，不再是生硬的说教了。
原来双胞胎有单卵孪生、双卵孪生。单卵孪生是母亲的卵子与父亲的精子在子宫内相遇受孕，然后分裂成两个胚胎，生下的双胞胎相似性很大。有的几乎一模一样，不仔细分辨不出来。双卵孪生是母体排了两个卵，都与父亲的精子相遇受孕了。如果有两个父亲的两种***在母体的子宫腔内，分别由不同的父本的精子与一个卵子相遇受孕的话，那么生下的两个孩子就有各自的父亲。这个产妇应该就是属于最后这种情形。
理论上妇女的一个月经周期只有一次排卵，但是也有不少重复排卵的，也就是在一个月经周期里排卵几次。有的女性性冲动时容易发生额外的排卵，这也就是为什么安全期不安全的一个很大的原因。本来按计算排卵过了好几天，应该安全了，谁知性冲动时额外排卵，这又不是人的意志可以控制的，安全期当然就不是绝对的了。
会议上是一本正经的发言，会后我们男生不和女生一起讨论这样的病例，额外的讨论只在我们男生之间。
“如此看来，这个产妇是两次排卵。”又有男生提出了话题。
“和客人也会激发排卵吗？”贾医生又当起一回穷究的真医生来了。他的话激起了一阵哄笑。
“应该是额外排卵。想想看，精子排出后才能存活二十四小时，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间隔里和两个男人。”章亦文说。
“谁知道？要是她丈夫临时起意，有了兴致，还不行？”
“那她就一次排出了两个卵子，这种可能性小。应该还是她每排一个卵子受孕一个，前面的精子死了，后面才又排卵射精相遇。而且她老公的在前面，这个卵子先受孕，所以是老大；又先入为主，占据了宫腔的有利位置，发育得好。后面来的本来就小一些天，又被挤在偏僻的旮旯里，吸收营养也差，生下来的发育就有天壤之别了。”章亦文有教授之称，他好穷究，又有一回在宿舍里说女性高潮时阴肌的性收缩周期是0.8秒，这在我们的教科书里都是没有的，不知他在哪本参考书上看的，直让同学称奇，教授的外号便这样传开了。
“教授，这又不对了。她和老公都怀孕了，还会去上班？”
“她的前一个卵子受精了，但不知情，还接着去上班，几天后又发生了和客人怀孕的事，这就是事实真相。”
是不是如此？本来可以在产妇那里再采集一些资料，但没人敢去，这也不是老师布置的功课内容。医院的关注点只到目前分清孩子的父母就够了，其它的细节不在工作范围，也不会主动去追寻。无意中，只是我们把讨论逐步引向了深入，这样深度的探讨还真是教授级的，事后使我感到惊讶。兴趣是学术深入的最好老师，老师在课堂上经常这样说，没想到我们用到了这样的课题上。当然，这何尝又不是很重要的专业知识呢？
如此说来，廖主任提到过的白人妇女产下一黑一白一对双胞胎婴儿，并不是什么返祖现象，而最大的可能则是，这个白人妇女在同一段时间里有过黑人、白人性伙伴，又排出了两个卵子，分别受孕，才生下一黑一白两个婴儿。在当时的国外，对这一问题都没有弄清，又或者是新闻媒体不懂内在奥妙，当事人自圆其说。真正知道原因的科学界人士不便不愿出来澄清，便以讹传讹了。
那么，廖主任的例子还是引导了一个思考方向，她坚持要重复检查是不是早就有此考虑？
十多岁的青年啊，总是有他们的关注点，遇到有兴趣的事情他们就会动脑筋，让学的专业知识时不时发挥，时不时显露一下。有时他们能量惊人，让真正的教授也会愣一下。
产妇要出院了，她的丈夫没有露面，来的都是她的娘家人。来的人脸上滞重，没有一般人欢天喜地迎接母子平安出院的样子。
世上的事情啊，总是千头万绪、千变万化，我们这些学院里的学生，刚靠近社会、行走在边缘，就遇到了一些理不清头绪来的事情，还来不及思索，生活又推着我们向前。在病房里，我正跟着带教老师黎医生给病人换药，这时会诊任务来了，是警察带了一个妇女来，要给一桩强奸案的受害人做妇科鉴定。
我给病人贴上敷料，急急收拾了换药包，便跟着黎老师往门诊专家诊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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