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绳。李大山接受上次换亲的教训,他要扳倒树捉老鸹,拿稳当的。他建议三家没有先嫁后娶之分,同时办喜事,免得夜长梦多,谁家一变卦,连环倒霉,三家都受牵连。三家说好了都在当年的三月三日办喜事。
这一天,三个村庄都非常热闹,三班喇叭吹得震天响,三家请了三个戏班子,搭台唱戏。农历三月三,还是一个相对农闲的时候,气候宜人,乍暖还寒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也正是办喜事的好季节。那时旮旯村和其他的两个村都还没有通电,没有通电不要紧呀,有的挂上马灯,有的从附近的小学校借来汽灯。
那一阶段,农民对于国家的政治经济形势最为满意,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已经有好几年了,家家户户都是吃陈粮,烧陈草的,早已告别了“半年糠菜半年粮,高粱馍馍玉米汤”的拮据生活,农民小日子过得都不错,遇到什么红白喜事,家家都想办得十分像样。
那一阶段,办喜事讲排场。有了钱之后,怎么花?农民认为两个地方最值得花钱,一个是盖房子,人们纷纷拆掉土坯房,盖上砖瓦房。你家房子带走廊的,我家就要盖二层小楼;你家房子地面要打地平,我家的房子的地面就要做成水磨石的;你家的房子比我的高,我家的房子要盖得比你家的还高。互相攀比,宁愿吃得差一些,房子可是脸面,不能比别人的差,可以说是家家鞭炮响,户户盖新房。那一阶段,有点文化的农村知识分子可忙了,比如旮旯村的大甩爹和何半仙,经常这家请那家候的。忙什么呢,忙着给人家盖房上梁写对子呀,何半仙还能够根据具体人家的具体特点,把一些古典诗词变化一下,写对子。大甩爹就不行了,他不论是谁家请他,不论盖的是偏房是堂屋,都清一色写上这样两句对子:“工人扶起白玉柱,农民架上紫金梁。”门头上的横批都是这几个字:“三中全会好。”另一个就是娶媳妇。他们认为钱花在这两样事情上,露脸,吃了喝了,是肉埋在碗底下,没有人知道。这三家三拐弯换亲,同一天办,人都是要脸面的,谁家也不甘心落在谁的后边。
三班喇叭,比赛似地吹;三台大戏,叫劲似地唱。因为他们几个村相距都不远,也就相隔三里五里的路,而且到这几家贺喜的,都是附近村庄上的人,谁家办得怎么样,他们都会在一起比较评说的,谁不想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露脸呢?况且,每一家都是闺女出嫁,儿子娶妻,双喜临门的事。当父母的认为,一辈子也就是这么一回,一定要办得像模像样的,以后就没有露脸的机会了。还有农村人讲究礼尚往来,这些人家这些年来行了别人家的不少礼,这一次有了这个机会,也该捞捞梢了,不然就太吃亏了。于是这三家是亲戚都接,是朋友都请,是庄客都受,本来已经断了的亲戚,这次也要续上,用说书人的话说,就是“哪里断头那里找,断了青丝接红绳。”据见多识广的大甩爹说:“他活了六十多岁,还没有看到过旮旯村这样热闹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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