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芙蓉从西屋出来,满面娇羞,望着老爸频送秋波,爸啊爸啊叫得亲热。我一见就有气:大约是老爸的礼性打动了她,她才露出妖媚狐狸精本色?我瞪她一眼说芙蓉,爸累了,你不会递张热毛巾?
周芙蓉白我一眼,悻悻地去洗手间了。
周开山说,亲家,今晚就不走,家里宽,能住。
老爸咳咳吭吭地说,不了……咳咳……外面有车等着呢。一边将芙蓉递过的毛巾接过,还不忘谦恭地点点头说谢谢谢谢。胡乱抹几把,走到我面前,将毛巾递给我,努努嘴巴。
我说芙蓉,爸洗好了。
老爸将毛巾摔到茶几,顺风顺水给了我一个响亮嘴巴,好痛,打得我瘟头鳖脑找不着北!
老爸给了周开山和芙蓉眯眯的笑脸,转过脸对我说,小子,能啊,结婚了?这是老爸送你的结婚礼物,记着罢,在老亲家这里,容不得你放肆张扬!
芙蓉扭着肥美的大屁股走到老爸面前,嗲嗲地说,爸啊,你不问情由打我老公我可不答应!
老爸转脸对我说,看看,我家芙蓉就是懂事。小子记着,不准欺负她!
我赶紧点头说是。
老爸认真地说,连手指头也不能动。
我说,是是,爸你放心。
也不准让她受一点点委屈。
我说,知道知道。
不耐心了是不?就知道你是敷衍,小心我再揍你!
我摸着辣乎乎的脸庞,说老爸,你到底要干什么?外面汽车在催促了。
老爸这才着急,对周开山说,亲家,我咳咳咳……
我赶紧拽着他朝外面走,生怕他又咳出痰来。周开山站起来说,亲家,常来耍。老爸说,好好好。你们保重。出了院子,老爸将嘴凑到我耳朵边,诡谲地说,权娃,你知道我送你们什么了?
我说,爸,汽车在催了。
老爸说,我给了三方,银行卡上是你的名字。
我抓紧他的手说,你疯了?借那么多,你不过日子了?
老爸说,怎么会?我把家里那房子卖了。
一股冷气从我脊梁骨朝上冒。什么,没有房子,你住哪里?我生气地道。
老爸嘻嘻地道,我租了一小间,就在黄大林那砖房对面。我得看看,那幢房子有多结实。嘿嘿,看看,看看。
老爸这是什么心态,难道脑子里有毛病?
那小屋我知道,是过世老鳏夫孙大罗的,茅草屋顶,偏偏倒倒的柱头,蔑笆墙壁,一副衰败景象。据说,黄大林的儿子,也就是黄和权对周遭的破房子很不满意,认为大煞他家风景。黄大林却谆谆告诫他说,儿啊,老爸就是故意要让它立在这里,其中深意你应该省得:我们住高楼,却有好多茅草屋。卧薪尝胆,免得你娃娃成八旗子弟!
老爸从孙大罗手中租住这间房子,难道其中也有深意——昔日的对手可以天天彼此窥视?
我说,你愿意住,我还不愿意呢。
不是,你有住的了?我个子人,哪里不能住?
你——我差一点将他推倒!我说,老爸,你为什么不同我商量?!你这样做,到底是安慰我,还是用刀子割我的心?!
权娃你怎么这样说话?我难道不是为你?
我哼了一声,将急速疯长的火压下去。我说,老爸你要是为我就一定得把房子赎回,不然我心里不安生。再说,你老人家体弱有病。听话啊老爸,就算你是为我,好罢?
老爸说,为我?为我你就好生对待芙蓉,尊重你岳父。眼睛得盯事情,万不可像在家一样——
我打断了他。我说,老爸你烦不烦?我是安家,不是当奴隶。
权娃,你怎么这样不明事理?就是当奴隶,就算卖身,你也得给我好好呆在芙蓉家!不然……不然……咳咳咳……
老爸——
老爸使劲用拳头捶后背,接连吐了几口痰,喘息方定。他拉着我的手说,权儿,就算老爸求你,你千万要能忍受,万不敢意气用事。咳咳咳……
好好,我知道了。
老爸还想对我说什么,汽车喇叭又尖锐地响起来,他一边朝那里走,一边对我说道,权娃,好自为之,忍气,知道不?
我目送着汽车走远,站在院子大门,鼻子酸酸,真想找一个地头痛哭一场。老爸老爸,你这是何苦,难道你儿子非要巴结上层,才能做人?
摸出香烟,点燃打火机。突然我看见地上几团殷红,火焰一般触目惊心。怎么,老爸吐血了?这死老爸,得了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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