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停止了讲述。最先，老爸说这故事的时候心事重重，显得很难受的样子，后来，却再平淡不过，好象说别人的事。
我想，这事情大约就是就是老爸的战略性转折，从滑铁庐走向大胜利，那么，什么是他的滑铁庐？
老爸响亮地咳嗽，咳得很厉害，佝偻了身体。老爸抽烟太厉害，一支接一支，又只抽好烈性的叶子烟，肺部怎么能受得了？我常常想，老爸也许是将叶子烟当作了仇敌，与它较量着，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它！作为鳏夫的老爸，自从于佳美那贱货自杀后，就再没找女人，也许，于佳美早已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他左挣右突，还是不能逃过属命？老爸对我说，权娃，你要记住，什么是恩，什么是仇。什么是冤家，什么是亲家。你的仇人就在你的面前，同你有夺母之仇。你得展劲读书，争取考一个好学校，让我们的仇人看看，姓林的小子是条汉子。你要能那样，老爸就是死了，在九泉之下也甘心。老爸的话，虽也平淡，却泣血一般，重锤一样砸在我心间。
记得，在那些灰暗的日子里，面对老爸的谆谆教导，我却心不在焉。那些过去了的往事，并没有能真正打动我。我是一个讲究现实的人，一切，以结果定论。英雄创作历史，而过气的英雄却狗屁不值。我羡慕黄大林，因为他是镇长，整天吃香喝辣，颐指气使，在我们黄葛镇一言九鼎。我甚至眼红黄大林，为他那锦衣玉食，光鲜漂亮的衣着吞口水。我恨老爸，他好失败，怎么到手的官位，却又拱手相送。要是他还是镇长，我是什么光景？
老爸见我凝眸望书那专心攻读的样子，嘿嘿傻笑着。他又将一支硕大的叶子烟摁在烟杆，点上火，吞云吐雾起来。
大栗子山上，好一幅望子成龙的画卷。
过堂审讯，回到号舍，回到号舍，又过堂审讯，我的日子变得单调简单，过去那纷扰喧嚣的生活，已经离我远去。
我成了死老虎。就是我铁嘴钢牙矢口否认，在那商品房里查获的两大箱花花绿绿，也够我喝一壶，让我在监狱里度过余生。蹲在黑黝黝的号舍，瞩望着高处那小窗飘逸进来的一方惨白，我好绝望。
窗外传来儿童的歌声，那是人人耳熟能详的歌子：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
跑的快，跑的快
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
真奇怪，真奇怪
哈，两只怪头怪脑的老虎。
老虎，这百兽之王！我的眼前出现了虎皮斑纹，渐渐的，一只雄壮的吊睛白额老虎浮现在我的面前。瞬时，我想起了许多成语：虎虎生威，虎倒不倒威，虎头虎袋，生龙活虎，最后，我想到了老虎不发威成病猫。
我是病猫吗？
谁，又是真正的老虎？
我的眼睛穿越时间隧道，仿佛又看见多年以前的情景。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