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白社长是革命唯物主义者，在春风沉醉的夜晚里对女总编那双被《相书》诅咒的“三角眼”情有独钟，称赞那双眼睛是上帝雕琢出来的黑水晶，反射得自己脸上的每根鱼尾纹都熠熠生辉。白社长与女总编的情缘那时就像咖啡一样溶化成一团幽香……女总编说自已以前是“东方集团”的总裁，到报社应该有所作为，白社长马上说社长办公室主任刚办好退休手续，报社明天发个文件，你来接这个缺吧。
咖啡屋悠扬起“走进咖啡屋”那首老歌熟识的旋律，女总编甩一下那缕染成咖啡色的假鬈发，额角顿时光芒傲放,她提高嗓门对白社长说，这首歌的歌词原本是我创作的一首小诗，发表后被香港那位著名词人篡改，就变成了现在这首流行歌曲。白社长那时就像追星族一样到吧台买来鲜花献给女总编，啧啧连声地说八百年前的李清照，八十年前的张爱玲根本不能与你相比啊，你是古往今来第一才女。
白社长后来逢人就宣扬“走进咖啡屋”的歌词是女总编的杰作，女总编的名字就像“走进咖啡屋”这首歌词一样在小城流行。女总编读大学时确实发表过一首“走进咖啡屋”的同名小诗，写的是农民工走进咖啡屋后对新社会的一种感受。那时“走进咖啡屋”这首歌风靡校园，女总编就到处说这首歌的歌词是她写的，还扬言要与香港的词作者打官司，然而同学朋友却没人相信，私下里还说她得了精神浮想症。想不到十多年后经白社长重提一下，小城人竟然都深信不疑。女总编因此感叹道，一个小人物那怕说一千次真话，也抵不上一个有地位的人说一次假话啊。
女总编做了一年多的社办主任。那时一位副总编调任到宣传部，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分别给白社长和总编打招呼，称女总编是全国有名的女词人，凡有井水处就有人在唱“走进咖啡屋”，这样的人才应该破格提拔。社长当然一口答应，但总编却耿直正义，随口顶了一句，她今年才三十五岁，那首歌词二十年前就流行了，难道她在读小学或者幼儿园的时候写出来的啊。
白社长暗示女总编到总编那儿走走。女总编那夜款款走进总编家里,满身都流溢着法国香水的味道，总编打趣道，“香水有毒”这首歌是不是你写的，女总编妩媚一笑道,香水为悦已者香,怎么可能有毒?我才不会写这样没品位的歌词呢.于是甩一下长发,香气再次浓郁,总编赶紧闭住呼吸,女总编随手将提进门来的礼物放在门角落里说,总编啊,您整天埋头文山稿海,我提了二只野生乌龟给你补补身子,总编见到那份礼物脸上顿时变色,心里骂道,这个歹毒的女人,给人送礼都不忘打击报复，双龟,双龟,这是在咒我被纪委"双规"啊。总编冷冰冰地说自已从来不吃龟肉，你还是留给自己吧。女总编被总编驱逐出门，跑去向白社长哭诉道，总编的意思就是您白社长想提拔的人，他第一个不答应。
报社不久贴出市委组织部，市委宣传部联合发出的竞聘副总编的公告。条件一，女性；条件二，当过中层干部；条件三，全日制大学新闻专业毕业。“公告”虽然堂皇,但谁都知道符合这三个条件的,仅女总编一人而已,因此引起普遍不满，那些参加竞聘的中层干部都愤愤然地说这公告就像木匠师傅为某人量臀定制的一把椅子,早就专供某人独坐，却忽悠我们来给这把椅子热身。
也有几位中层干部跑到总编办公室鸣不平，总编苦笑着说，自从白社长上任以来，报社已经连着招考了三次编辑，记者，好像一次试卷上的题目叫“《本草纲目》是谁写的”，那些经过资格审查的考生大都将答案填上陆游，李白等等，闹出了不少笑话，而那些考生后来都“考”进了报社。而她总算是新闻系毕业的，副总编的位置当之无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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