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今天,对于郑天龙来讲,是有生以来最黑暗的日子;晚间,在招待所餐厅里度过的几十分钟,也是有生以来最难熬的时光。他的心中充满了怨恨、失落、羞辱和惶恐,真恨不能掀翻招待所的餐桌大闹一场。这个该死的韩市长,并没有把真实情况全盘相告,隐瞒了关于贺铮任命的内容,害得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饱受羞窘。早知如此,自己绝不会送上门去自取其辱。他娘的,韩市长真是一个混蛋,关键时刻耍起了滑头!
郑天龙和宋局长在酒宴上不辞而别之后,驱车来到金冠大酒,直奔八楼。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韩市长根本不是什么临时有事情,而是同郑天虎一起备好了酒菜专门等待他们狼狈而归。
韩市长看着郑天龙和宋局长垂头丧气的样子哈哈大笑,冲着郑天虎颇为自诩地说:“虎老弟,格老子算得准不准,他们二位肯定是要空着肚子跑来的嘛。”
“市长大哥料事如神,兄弟我佩服。”郑天虎不知底细地笑着恭维。
“如什么神?”郑天龙没好气地坐在餐桌旁,“我要是市长,还能如仙呢!”
气恨之下,郑天龙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尊重了,直戳戳地发泄不满。
韩市长受到抢白很是恼火,却又不好发作。自己这个市长在郑天龙面前耍不起威风,多年的利益同化,彼此之间已经摆脱了身份地位的差距,变成了共同利益的两个支撑点,私下里似乎有一种平起平坐的等同地位。钱这个东西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它可以拉开人与人之间距离,也可以同化一切关系。
“你这个龙老大,发啥子火嘛?”韩市长只能表示嗔怪。
郑天龙忿忿难忍:“你这位市长大人太不仗义了,把我们丢在炉火上去烤,自己却躲在这里看笑话。”
宋坚也壮着胆子说:“韩市长,您应该把真情告诉我们,我们也就不去丢这份人了。”
“你们懂啥子嘛。”韩市长笑着开导,“就是因为怕你们不肯去才不告诉你们,如果你们顶着不去参加岳书记的宴会,矛盾就会公开化,目前还不能搞僵嘛。”
郑天龙不服气:“人家步步紧逼,我们步步后退,要退到哪一天?”
“退啥子嘛,我要得就是现在这样的结果。”韩市长继续开导,“我的身份可以不去参加,这是公开表明态度。你们的身份必须要去参加,要给人家岳书记面子。你们中途退席也很要得,同样是表明了态度。这样,我们既给了面子又表明了态度,软中有硬,硬中有软,不丢主动嘛。”
郑天龙有些气消了,韩市长的说法是官场上常用的手段,这叫做软柿子里面藏硬核桃,让人砸不得啃不动。自己也是因为身在其中气昏了头,换个位置同样会采取韩市长的方法。不过,受此羞辱实在气恨难消。
郑天龙无奈地长叹一口气:“算啦,该受的气受了,该丢的人也丢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你这个龙老大,很有心智的人嘛,咋个糊涂哩。”韩市长端起酒杯,笑着宽慰,“来,喝杯酒,消消气嘛。”
郑天龙举起酒杯赌气似的一饮而尽。
宋坚也随着喝尽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不无担忧地说:“目前这样的格局,老郑的处境艰难呵。”
“有啥子嘛。”韩市长依然自信充足,“龙老大还是总经理,有我在,谁也动不得!”
“这才是怕什么来什么,我们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郑天龙底气不足。
“不要怕逑。”韩市长胸有成竹,“我们还有最后的底牌嘛,万不得已的时候就给它来个霸王硬上弓,一旦挂牌成功,把龟儿子们统统赶出中纺!”
“早就该来硬的,文的不行,咱们上武的!”郑天虎气势汹汹。
宋坚忧心忡忡:“现在的情况愈来愈不妙,岳书记又调来那么多的新干部,这是在换血呀。”
“这几滴血闹不出大名堂。”韩市长不以为然,“从市里看,只有国资局因为事发突然,我没有抗住;其它各委、办、局仍旧一个没动,还有各区、县、乡也都是原班人马,我们的根基还在。有我和严省长在上面挡着,你们尽管放宽心嘛。”
郑天龙的情绪恢复了正常:“我看,挂牌的事情宜早不宜迟。”
韩市长摇摇头:“看一看事态的发展,再作决定。”
“我担心失去主动。”郑天龙有些心虚。
“你龙老大要沉住气,不要自乱阵角嘛。”韩市长大将风度。
“我也有一个不好的消息。”郑天虎提出新的问题,“今天收到银行通知,催还贷款。”
在座三个人十分意外,这么多年,银行从未催过还贷呵。
“动作好快。”郑天龙一声感叹。
“咄咄逼人呀。”宋坚也是深有触动。
韩市长稍作沉吟:“我们的贷款总额有多少?”
郑天虎回答:“前前后后总共十多个亿,大都是建这个酒店时借贷的。”
“到期限的有多少?”韩市长又问。
“三个多亿。”郑天虎再次回答。
韩市长点燃一支烟,思索片刻,然后大手一摆:“不要睬他,必要时,我要市财政局出面担保。”
在座都松了口气。
韩市长又端起酒杯:“好了,不提这些烦心事,你们二位今晚受了委屈,我陪你们喝个痛快。”
四个人同时举杯,开始大吃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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