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一辆挂着北京牌照的豪华越野车呼啸着疾驶而来,嘎然停在了金冠大酒店的门前。体态如熊的田副总慢吞吞地钻出车,郑天虎笑哈哈地迎上前。
两个人亲熟地握握手。
“你这个家伙,到日子就来收租子,一天也不施。”郑天虎直言不讳。
“少废话,你要货款比火上房还急,晚一天就要打爆我的电话。”田副总反唇相讥。
郑天虎哈哈一笑:“咱们是哥俩对着撒尿,都一个吊样。”
田副总指着高高的酒店笑着回应:“你可是大象的吊,财大气粗;我不过是老鼠的吊,小打小闹。”
“别谦虚了,这些年你可是肥透了。”郑天虎指着越野车,“看看,你有钱没处花,又换一辆新车。”
田副总得意地拍打着车身:“怎么样?原装进口,一百多万呐!”
郑天虎有些不屑:“不怎么样,不如你那辆‘宝马’气派。”
“别老土了,你小子再有钱也是农民意识。”田副总夸张地反驳,“在我们北京,有钱人谁还开‘奔驰’‘宝马’?都换成了‘商务’和‘吉普’,这叫现代理念,你懂么?”
郑天虎不服气,指着自己的酒店夸耀:“狗屁理念,一辆破车值几个钱,老子的酒店也是农民意识么?”
田副总点头认可:“别说,你这个酒店真他妈的够气派,不比我们北京的‘王府饭店’差。”
郑天虎的脸上立刻泛起了骄傲神气。
两个人说笑着走进酒店的大厅。
看得出,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超越了礼节的束缚,表现出无遮无掩的亲熟,彼此之间完全可以直言不讳,并且相互戏骂也变成是一种轻松的交流。
自从郑天龙把营销渠道从中纺集团转移到了郑天虎的名下,田副总便成了金冠集团的常客,多年来交往密切,生意生隆。这位田副总对改变营销渠道似乎十分受用,从郑天虎手里收取回扣仿佛更安全,也更理直气壮。双方在各自利益的驱使下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随着时间的推移,个人关系的依赖也逐步加深,彼此交往愈发无拘无束,渐渐形成了利益公开的直率,偿付货款和收取回扣都变得理所当然。田副总心机谨慎,收取回扣不用银行划账,更不用邮局汇寄,每月结账之后便要亲临中州,直接收取现金。此举尽管长途驱车辛苦,却是免得留下汇款痕迹的隐患。久而久之成了惯例,也就被郑天虎戏称为“来收租子”。
郑天虎陪着田副总走进酒店的总统套房,这也是惯例,田副总每次来中州都要享受贵宾般的优待。
双双坐在沙发上,服务小姐随后送来香茶。
郑天虎掏出粗长的雪茄烟,递到田副总面前。
田副总摆摆手,掏出自己的“中华”。
郑天虎不再客气,自己点燃,煞有介事地翘起了二郎腿。
田副总看着郑天虎的样子,不禁嘲笑:“抽这个东西,又苦又辣,含在嘴里像叼个大吊,实在不文明。”
郑天虎满不在乎:“这是好东西呵,有劲,抽一口浑身舒服。”
“舒服个屁,你纯粹是装样子。”田副总满脸不屑:“都是那些港台电视片闹的,你一个小地方的土财主,装哪门子黑社会的大老板?”
“装?老子他妈的还用装?”郑天虎骄横地瞪起眼睛,“整个中州都是老子的天下!”
“可出了中州就没人买你的账。”田副总语气尖刻。
郑天虎不服气:“老子有钱,谁敢不买账?”
“你看看,开口就是钱,俗气。”田副总故意表现清高。
“你不俗气,开车跑这么远为了啥?”郑天虎转守为攻。
“人人都爱钱,我也不例外。”田副总坦然一笑:“但是,不能把钱挂在嘴上。这年头,挣钱是真理,说钱太俗气,做人要含蓄。”
“别扯了,还他妈的一套一套的。”郑天虎不耐烦了,“你跟我家大哥一样,都喜欢卖狗皮膏药。”
“令兄才真正是个人物,我从心里佩服呀。”田副总蓦地肃然起敬,“他在中纺和我们之间搞的这手移花接木称得上是神来之笔,没有他的幕后操作,哪有你今天的金冠集团!”
郑天虎心悦诚服:“我家大哥才是中州真正的老大,只是他不喜欢张扬,总是习惯性隐藏自己。”
“那是深沉,凡是有心机谋略的人都是低调。”田副总深为理解。
郑天虎不以为然:“我他妈的就是一根肠子直到底,活得痛快!”
“这年头,光图痛快可不行呵。”田副总不想继续争辩,转开话题:“你家大哥怎么不露面?难道对我也要隐藏么?”
“哪能呢,你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郑天虎笑着解释,“他晚饭前肯定到,还要陪你痛痛快快喝顿酒哩。”
田副总的目光中闪动着期待。
两个人正在随意闲谈,丁大庆敲门进来,手里托着一只鼓鼓的黑皮包,冲着田副总低眉顺眼地点头寒暄。
郑天虎用目光示意丁大庆把皮包交给田副总。
丁大庆顺从地双手把黑皮包送到田副总的面前。
如今丁大庆也变得苍老许多,圆圆的秃头失去了光亮,腰板也挺不直了,那一张欢喜佛似的笑脸虽然仍在努力表现欢喜,却是比哭还要难看。多年来,丁大庆像个受气媳妇忍气吞生,拿着中纺的工资,听命于郑天虎的差遣,眼睁睁看着郑氏兄弟明夺暗抢而敢怒不敢言。一家老小指望着他的工资生活,贺铮的不幸遭遇更是吓破他的胆,万般无奈只能苟且偷生。
田副总接过皮包,打开后低头查验。
郑天虎有些不耐烦:“放心吧,不会少你一分钱。”
田副总查验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把黑皮包锁进了墙角的保险柜。
郑天虎冲着丁大庆吩咐:“你去餐厅安排一下,准备好了来请我们。”
丁大庆遵命转身出去。
田副总重新坐在沙发上,不客气地问:“中午请我吃什么呀?”
郑天虎炫耀地回答:“我请你吃烤乳猪,这可是稀罕物呵。”
“很好。”田副总显出高兴,然后又问,“你老弟最近有没有招来新的漂亮小姐呀?”
“有呵。”郑天虎愈发炫耀,“我最近招来一批俄罗斯模特,个个年轻漂亮,床上功夫更是厉害,保你那根熊吊受用之后三天也硬不起来。”
“骑洋马,他妈的太好了!”田副总表现出抑制不住的兴奋,转而又揶揄地问,“该不都是被你老弟玩过的剩货吧?”
“你这个人也太难侍候了。”郑天虎有些不满,“这年头,哪个娘们不是被人玩过的剩货?要想找处女呀,只能去幼儿园了。”
“深刻!”田副总点头认同。
郑天虎不依不饶:“你这家伙来我这里就干三件事,一拿钱,二喝酒,三玩女人。”
田副总一脸认真:“这三件事可是男人一生的全部追求呵。”
郑天虎也十分认同地连连点头:“你这话也他妈的够深刻!”
两个人相互对视,如遇知音一般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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