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唐韬面沉似水,猛地喝了一口茶,似乎把梗在喉头的不快全送进了肚子里。微微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青梅的心怦然一动。这笑容太熟悉了!想当年,她在他面前口无遮拦地讥讽他或使小性子的时候,他总是这么宽容地一笑。
青梅想起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学校组织划船。一个女生上岸时落了水,被一个男生救了上来。后来学校把那个男生奉为英雄,号召全校同学向他学习。英雄的事迹就是唐韬写的。她就损他,骂他是吹鼓手。还用笔在他誊好的稿子上一顿痛批,美其名曰:“脂批。”末了又说鲜花插到了牛粪上,这种狗屁文章哪里配得上“脂批”?害得唐韬只好躲到别的男生寢室又誊写了一份。
想到这里,青梅的心里就象涨满了漕的河水。她心不在焉地翻着茶几上的报纸,却分明感觉到了唐韬的眼光。
青梅抬起头,说:“你看着我干啥?”
唐韬笑着说:“这不叫看,叫读。”
青梅红了脸,嗔道:“我又不是书。”
“你就是一本书。”
河里的水翻腾起来。青梅直视着唐韬,说:“旧书。”
“好书。引人入胜。”
“那是因为你没有读完。”河底的沉滓又泛了上来。
“青梅,”唐韬长长叹了一口气,说:“说实在,能够为你做些事,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欣慰!我承认,我不负责任。可是我已经付出了代价,我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让我痛苦不堪。也许这就是报应吧。我连自己都可以背叛,让一个女人承担责任,我还是个男人吗?每想到这件事,我就觉得脊梁骨上都是汗。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付出了代价,我就要得到!我有今天,我可以拍着胸脯响当当地说,靠的是我自己。我可以拿别人当凳子、当梯子,当翘板,我不会再指望任何人递给我绳子。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当初我岳父的提携,我照样会有今天。
“可是,咱们的人生本来不应该改写。那时咱们实在是太年轻了!你知道当时我有多矛盾,多痛苦......青梅,当初,你为啥不答应?如果咱们办了手续,咱们现在会......”
青梅想起她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她要到外地实习。那时候,已经在省委机关工作了三年的唐韬突然提出要与她办结婚登记手续。
青梅咯咯笑着刮他的鼻子,“你还怕我跑了?这么不自信!”
“不是,我......快管不住自己了。”唐韬的脸上显出痛苦不堪的神情。
青梅一下子红了脸。
后来每当他这么说,她就用手刮着脸羞他。
那年年底,他们度过了一个让她刻骨铭心的春节。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他似乎有些忧郁。
春节过后,唐韬又提出办手续,她把发烫的脸埋在他臂弯,说:“三个月,就三个月,难道咱们还要那一张纸的保护吗?你还不放心吗?”
唐韬不住地叹气。她就吻他,逗他,把他当马骑。后来“马”惊了,她四脚朝天倒在床上。唐韬哈哈大笑,她就满屋子追着打他。
如果那时我们办了手续......
青梅的心慢慢地抽紧了。莫非,他是把结婚当作抵御诱惑的最后一块盾牌?而我却没能拉他一把?十年来,她一直在怨他,恨他,却从来没有想到......
青梅走到唐韬跟前,把他蒙在脸上的手拿开,“我......”她的嘴唇哆嗦着,却开不得口。
唐韬一把抓住青梅的手,红着眼睛说:“青梅,这十几年来,我把你一直装在心里,如果......我真想把心掏出来让你看看。”他扯开衬衣的领口,下意识地往里面一抓,却带出来一块观音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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