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王若拙帮憾憾入幼儿园的事。那时候入市直幼儿园要交一千块钱赞助费,还要托关系。青梅给了王若拙一千块钱和三百块钱活动经费,王若拙退给她五百块钱和一张八百块钱的收据。她过意不去,给他的女儿买了两件饮料。王若拙还客气了半天。
她感到自己跟王若拙的关系越来越紧张。跟别的同事也越来越难相处了。
这个世界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所有的人都在变,而我却越来越不能适应。到底是这个社会出了毛病?还是我的问题?
人的理想、信念、追求,在现实社会面前,怎么会这么不堪一击?
她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彷徨、挣扎、抗争和追求,不禁长叹了一声。
耳边有两个声音在争论:
一个说:“我是人啊!能象浮萍一样随波逐流吗?人是有根的!否则,何以为人?”
另一个声音说:“正因为人是有思想的,才应当及时调整改变自己。一个人在天地之间微如草芥,能拗得过社会吗?”
是的,人是应该适应社会的。但怎样适应?象王若拙那样?
头顶是灰蒙蒙的天,灯下是迷迷蒙蒙的雾,脚下是铅灰色的路。
她走着,她的影子跟着她。她走到阴影里,影子就不见了。她知道,影子不是被赶走了,而是躲藏起来了,钻到她心里去了。
她知道,夜里走路,只要有灯,就会有影子。
人活着是不能没有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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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晚上,青梅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看《老子》。桌上放着一盏紫色的台灯,一只白色的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枝腊梅,花很大,花瓣内外都是纯黄色,没有叶。黄花白墙,相映成趣。
一阵阵花香在屋子里飘散着。
青梅放下书,凑到花前闻了闻,闭上眼睛,陶醉在沁人心脾的芳香之中。她记起她和唐韬手拉着手,在学校后面的梅园里赏梅花的情景。忽然想起上次她去找唐韬时他说的话,倒象是她用着了才想起他似的,就拔通了唐韬的手机。
唐韬问她正忙什么,又问憾憾。
青梅说:“憾憾跟他舅舅洗澡去了,今天晚上就住在那儿了。”
唐韬说:“我正想着给你打电话。本来今天晚上想请你们吃饭,临时有点事。我买了一套房子,刚装修好,你过来参观参观?”
青梅心里犹豫着。今天她不舒服,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期。上午在家躺了半天,下午吃了一包月月舒,感觉好了一些。看看表才七点多,就答应了。问清了地址,把一张纸装进包里。出门时想起吃药,掂起暖瓶晃了晃,开水没了。把那包月月舒撩到桌上,拿起伞下了楼。
外面正下着小雨。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雨丝落在她那把紫色的伞上,沙沙地响。地上象涂了一层酥油。
青梅原以为唐韬会把家安在环境幽雅,戒备森严的市委大院里,没想到他会在市中心买了一套房子。那一片她很熟悉,离她上班的地方很近。
她下了公交车,走进一个叫做锦绣花园的小区里。大门外正在铺设地下管道,门口到处是泥。她撩起大衣和旗袍,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大门。
院子里静悄悄,笼罩在细雨和桔黄色的光影之中。虽然是初春,满目却尽是绿色。草坪是绿的,绿树也很多。针叶的松,小叶的女贞,阔叶的广玉兰,还有许多看不清叫不上名字的,在微风细雨中摇曳。
她按照唐韬说的标志找到了他住的那栋楼。合上伞,甩了甩伞上的雨水,走进电梯。从包里拿出几张餐巾纸,把靴子上的泥擦了。看了看四周,没有垃圾箱之类的东西,就把脏纸包好,放进了包里。
十三楼只有一家。青梅在门前站住,刚要伸手敲门,门却开了。唐韬微笑着出现在门口,穿着一件绛紫色的鸡心领口毛衣,雪白的衬衣领子露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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