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大的王淑祥很快又长了一岁。
按照家乡的惯例，六岁女孩儿就得开始裹脚了。那个时候，脚小的像一对儿肉棕子绝对是一种光荣。
当初王廖氏出嫁时的高潮就是她欲下轿时先往外伸出来的那两只小巧的、红亮亮的靴子。那红，那亮，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那形状、那尺寸，是真真正正的三寸金莲！
面对众目睽睽的好奇目光，掀开轿帘往外一伸的刹那引出来的惊叫，还有她偷偷瞧见的妇女们那满含着惊讶和羡慕的目光，让王廖氏一辈子都难以忘记并引以为豪。她的优美小脚给王家带来了赞美，也给廖家送去了荣耀。王廖氏这一生中最美丽的回忆就是那满堂的喝彩声。每每提及此事，都会令王廖氏那白净净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在她心里，这足以抵挡了裹脚的痛苦和小脚带来的不便。
传统这东西就得靠一代一代地往下传。在婆家的坚定支持下，王廖氏开始给大女儿王淑祥裹脚。
丈把长的裹脚布一层一层地往正常发育着的小脚丫上生缠。
只有大拇趾不改方向，其余四趾一律按倒，全体朝向大拇趾的方向集合，再用潮湿的白布紧巴巴地裹起来。白天还要被强迫着站立和走路，先扶凳后扶墙，一直要把脚骨踩折、踩扁才算完。那钻心地痛像受刑一般，六岁的女孩子真是难以忍受。
王淑祥疼得放声大哭。这时的哭，大人们都能理解，可是却丝毫不能放松。
“忍一忍就好了。你看我们，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心软的女人们在一旁劝说着。
在那个年代，裹小脚可是天经地义的事，任谁都不能逃脱。女孩儿若是因为散着一双大脚片子找不到好婆家甚至找不到婆家才是真正让人伤心难过的事。与之相比，脚骨折了算得了什么？
可是王淑祥不同常人。她不能忍受这种强加给生理上的痛苦，更不愿接受大人们那种以找婆家为女孩儿人生唯一目标的说法。但小孩子的对抗能力是相当有限的。白天，她怎么也拧不过大人们。越是挣扎，人们看得越紧。没办法，她只好假装顺从。等挨到夜晚，在劳累了一天的大人们熟睡之后，她飞快地把裹脚布打开，释放一下那些受了委屈的脚趾。
啊，真舒心哪！王淑祥猫在被窝里偷偷笑了。
白天哭过的泪痕早已不见踪迹，熟睡中的她梦中也带着笑容。
很快，她的做法被母亲注意到了。自然又是一阵严厉管教。
然而，毕竟大人们有着很多的家务事要做，特别是王廖氏，纺线织布、烧火做饭、喂鸡喂猪，侍奉公婆和丈夫，照看两三个孩子，总不能每天晚上都盯着大女儿的脚丫子不睡吧?所以，王淑祥经常有偷偷放脚的机会。
不过，王淑祥的反抗只不过是大环境下的小抵抗，依她的小把戏绝对不足以与强大的封建势力相抗衡。及时赶来从根本上解救她的是八路军。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