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七皇心中颇有照应之意,安锦绣也不会当真就好好修养起来。她没有忘记自己是个宫婢,更没有忘记这静思堂随时都可能潜伏着暗探。
如果不想自己过引人注目的话,还是安守宫女的本份比较好。所以缓了心神,又觉得自己的确可以下床走动的时候,安锦绣立刻搬离了书房的卧榻。
满打满算,她在那张半新旧的卧榻上也就躺了大半夜,实在是很识趣的一个孩。
可是,识趣不是被放过的理由。
当她拖着病体打算去收拾被撞坏的东隔间窗户时,七皇随意地说:“姜公公早上已经收拾过了,回头会有人过来修缮。”
安锦绣听闻,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却又不知不妥在何处,只得暂时按下。
又想起七皇深爱的“王妃”,便道:“虽已早春,夜间依然寒气逼人,想那破窗却是难挡风露,岂不是让王妃受苦?”
一番话,很得要领,不管七皇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是善意的提醒,“爱意”,也是要既浓且足,才像个样。
七皇神情懊悔:“竟忘了这事,王妃心里可得怨我了。赶紧将王妃挪个地方吧。”
二人来到东隔间,七皇将“王妃”轻轻抱起。
安锦绣不由地紧张起来,生怕听到“卡啦啦”一阵碎骨之声。可是没有,“王妃”被披风包裹,实在是“顺从”得很。
是啊,这是骨架,保持得如此完整,想来本身就已经过某种加工。七皇殿下还真是花了大心思的啊。
想明白了些层,安锦绣暗暗觉得好笑。又对七皇将整出戏演得如此逼真,而感到有些困惑。
他这是为什么呢?
七皇将“王妃”安置在了东隔间后边的一个狭小卧室内。那卧室一直关着门,连安锦绣都未曾踏入过。
“王妃”离七皇可是越来越远了。
也好,离七皇远,也意味着离安锦绣远。虽说她不怕“王妃”,但也绝不喜闻乐见。
“爷,尚宫局刘姑姑求见。”外面传来姜公公的声音。
大约是在正堂内没见到人,姜公公尤其提高了嗓音。
自从将安锦绣送到静思堂之后,尚宫局就没有来过人,突然间刘姑姑前来,一准有事。
安锦绣心中不详的预感更深。总觉得没啥好事。
回到正堂,却见姜公公站在正堂门外。没有七皇的允许,他果然是不敢踏入正堂一步。
“我不见生人。尚宫局若有事,直接你去交接便是。”七皇冷冷地道。
姜公公为难道:“刘姑姑领了人过来,要把锦绣替走。新人,总得爷亲自相看……”
替走!
安锦绣大惊,难道自己病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七皇作了什么决定?
怪不得对自己那么好,原来是临别前的一点点“赠礼”!
接过安锦绣带着惊讶和愤慨的目光,七皇比她还惊讶。
“我什么时候说要新人了?”
他语气愈加冰冷,一时倒让安锦绣有点迷惑了,难道不是他要将自己赶走?
“刘姑姑说,是后的意思。”姜公公望了一眼安锦绣,垂目道,“据说宣仪公主上次来后,觉得锦绣实在小,怕服侍不了爷。您看……”
到底是后的面,七皇便也没再坚持:“让刘姑姑进来,我看看是个什么人。”
安锦绣心中七上八下地直打鼓。
好不容易捱到第七天,渡过了重重难关,获取了七皇部分信任,自感命运稍安,居然让后来横插一杠。
这命运也坎坷了吧!
入宫一年,安锦绣从未见过后。但是后的大名,却是举国皆知。
宝庆帝的生母原是先帝的宠妃,先帝驾崩后,被选中殉葬。彼时宝庆帝才十岁,即便身为未来天,也抗不了祖制、保不了自己的母亲。
后则是先帝的皇后,出身乃祁国赫赫有名的世家秦氏。
秦氏一族在祁国朝廷中势力非同小可。宝庆帝十六岁亲政之前,一直由秦后垂帘,秦氏家族辅佐。即使日后宝庆帝亲政,凡事也重秦后的意见。
所以,连皇帝都这么敬重后,七皇就算真是地狱的阎王,后的旨意也是要敬上几分的。
刘姑姑还是七天前的模样,衣裳没换,发式也没换。
不同的是,上回过来,连七皇的面都没见上,是安锦绣自己掀了帘进屋,然后与“神经病”周旋。
这回却面忒大,居然直接登堂入室了。
到底来头不一样,后的人……安锦绣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想到自己前途未卜,心中对刘姑姑带来的妹已然先行敌视了起来。
那宫女大约十六七岁,与先前从这儿落荒而逃的美艳宫女不同,长相清秀脱俗,别有一种风流韵味。
没用,你现在就是脱俗成林黛玉,在安锦绣看来,也是别有用心的林黛玉。
“后听说尚宫局给爷派了个十一岁的小宫女,都把谭公公叫去训话了。本还想找到合适的人再换,今儿又听说锦绣病了。后说,爷的事,一刻都不能耽误,所以让奴婢带了人过来,请爷相看。”
安锦绣心中一紧,昨天后半夜才病,这会儿还没到午间,后已经得了信息不说,还给安排了人,真不是一般的效率。
看来后还真是很疼这个孙。
她望了一眼七皇,七皇一言不发,垂着目,根本没看刘姑姑,好像她说的一切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刘姑姑等了半晌,见七皇跟老僧入定了似的,心中有些发毛。
七皇鬼鬼神神的传言,宫里早已私下传得沸沸扬扬,只是无人敢公开议论罢了。所以她也是很怕来静思堂,很怕见到这个夜夜搂着白骨头睡觉的王爷。
可任务还是要完成。
那该死的谭公公,每次有这样的难事,都往下属头上一推,常常跟着他露面的刘姑姑,就经常被指派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腹诽完谭公公,刘姑姑鼓起勇气,拿出当时对待安锦绣的法,对那宫女道:“堆雪,去见过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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