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调查安索迪的缘故,我和繁星他们在里贝恩滞留了一天。和安索迪有关的人接连不断被送到治安局进行问讯,连昨天到伯恩城递送邀请函的那位治安长同样是重点审讯对象,加上对安索迪住处的搜索,蛛丝马迹渐渐叠加,脉络变得清晰起来。
当然这个脉络仅仅针对于安索迪在里贝恩运作的本身,除了能够确定他是策划伯恩城事件的首犯外,其余消息对我都没多大用处。我所关心的仅仅是安索迪和那个阴冷声音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但这势必会牵扯出那名骑士和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样一来我就变得很矛盾了,回头疏理一遍就是那名骑士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找寻夏尔爷爷的下落,好不容易找到伯恩城来,发现的却是一座孤坟。与他对立的人兴许知道他的目的,兴许不知道,仅仅是出于破坏的态度,得知他的行踪后抢先一步袭击了这座城镇,并放火把所有他可能找到的东西焚毁一空。
就我个人的感情而言,我非常想将幕后的黑手揪出来,让他为自己凶残的行径付出沉重的代价。可仅仅是在暗中保护安索迪的两名护卫就极为棘手,而那名骑士更是说了螣蛇变回本体才能勉强和他一战,螣蛇的本体可是长达十几米的双翅大蛇,几乎能与龙族匹敌。
一杆银枪力敌龙族?这可不是仅凭联想就能勾勒出的画面,也就是说他们所在的层次绝非我能触及。他们的角逐更不是我能参与,这种念头驱使着我躲避和他们有关的事情,但我因为伯恩城遭受袭击而点燃的愤怒却又必须有个发泄口。
我自己首当其冲成为了这股愤怒的发泄目标,我将伯恩城的劫难全部归咎在自己身上,这种自责和愧疚心理不断增加,连繁星都瞧出我脸色不对劲,轻声询问林克,你究竟怎么了?
我清楚知道自己这种微妙的心理变化,也知道这怪不了我自己。可如果不这样暗示自己的话,会忍不住去想那些凭借自己能力还无法触及的东西。看到螣蛇握在手里的那个盒子,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是否该打开。以前我从未发现过有这个盒子存在,想必是被爷爷藏在某个夹层里,如果没有这场大火,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爷爷临走的时候并未告诉过我这个盒子存在,也就是说他对是否该遗留给我这个本身就是十分矛盾的,要不然他完全可以不留下,或者直接塞给我。在我的记忆里爷爷是豁达而又爽朗的老人,连他都会感到犹豫的事情,也不知道究竟艰难到了何等境地,这让我产生动摇。
可同样的,既然盒子被爷爷藏了起来,几年下来我都毫不知情,加上这场大火,若我迟来了半天,恐怕就会被清理废墟的工人发现,被他们带走,无论起因怎样,过程怎样,最终它就这么安静的躺在我的手上。按照我的逻辑,任何事物无论是好是坏都有它存在的理由,这个盒子存在的理由难道不是被我打开?
看我犹豫不决的样子,繁星有些不满,愠怒道,你在发什么呆?你不是说这个盒子是你爷爷留给你的东西吗?你再不打开,我可要帮你打开了。我笑着说那就打开。繁星一愣,从螣蛇手中拿过盒子拨弄了半天,却没办法打开,如果不是念及这是爷爷留给我的东西,瞧她那架势恐怕要直截摔在地上砸碎。
她捣腾了半天还是无果,只能垂头丧气的将盒子交给我说,这个盒子是不是放得太久坏掉了,怎么也打不开。我接过来看到锁孔下边有个指印,就用拇指摁在上边向上一顶,咔嚓一声盒子自行弹开。繁星赶紧凑过来看里边能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居然锁得如此严密,但发现不过是一封信后,她立即大失所望。
既然盒子已经打开,犹豫也就没了意义,信封上的确是爷爷的字迹,标注了“寄林克”的字样,拆开信封深吸了口气,终于阅读起上边的内容:
“林克,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已经多大了?十岁?十五岁?二十岁?让爷爷猜猜看,应该是十五岁左右?不要惊奇爷爷为什么猜得这么准,因为爷爷是猜谜大王嘛,能有什么事情瞒得过爷爷的,对?”
“如果可以,爷爷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看到这封信上的内容,但这也仅仅是爷爷的一厢情愿了。就像刚才爷爷的猜谜一样,明明知道你有朝一日会看到这封信,却还希望你看不见,果然远离了机关算尽,硝烟弥漫的战场,鼻子不灵了,脑子也越来越不好使了,老啦,老啦。”
“唯一庆幸的是在爷爷老的同时,林克你也一天天的长大,只可惜爷爷看不到林克长成顶天立地男子汉那天啰。不过现在的小林可同样是个小男子汉,爷爷很欣慰。但对于你的未来,爷爷又很担忧,就算爷爷不告诉你这些,也会有麻烦找上门来,十年是爷爷能够控制的最高年限,现在你已经五岁了,也就是说如果你安安稳稳的留在伯恩城,最迟十五岁就会有人找上门来,兴许这个日期还会提前一两年。”
“也许你会觉得一头雾水,原谅爷爷隐瞒了你很多事情。但你要相信爷爷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小小年纪就背负太多的东西,爷爷希望你能有快快乐乐的童年。如果可以,爷爷也想安详的陪伴你走过这段时间,只是旧伤越来越严重,爷爷自知时日无多,这算得上是爷爷这辈子最后的遗憾了。”
“爷爷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十分矛盾,反复斟酌下决定将这封信分为三个部分,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爷爷不确定你是否有能力去承受这份对你来说有些突然的现实。看到这里你肯定会非常奇怪,奇怪爷爷怎么都走了好几年了,还给你留下这么一个难题。或者本身留给你信件就是个错误的选择。但在动笔的这一刹那对错与否已经不重要了,爷爷只是想让你明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那些事情让你有多苦恼有多困惑,它都有它存在的理由,也同样有着解决的方法。你是爷爷引以为傲的孙子,肯定能够明白爷爷的意思,对?”
“信件剩下的两个部分爷爷交给了其他人,在时机成熟的时候会交给你的。当然那是在他们确定你有能力承担这一切的情况下。爷爷这样做是想给你足够长的缓冲时间,让你能够做出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定要去做,所谓的必须都是强加给自己的念头,包括爷爷自己,也深受其害。”
“爷爷果然老了,自言自语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其实也不用说什么,林克已经长大了,能够自己应付这些事情的,爷爷不过是在瞎操心而已。好好生活,林克,爷爷为你祈福。”
我很平静的看完这封信的内容,繁星嘴上说失望,但她也凑拢过来,看得一头雾水。等我将信叠起重新放回盒子里后,她怔怔问道,就这么完了?我反问她那还需要写些什么内容?
繁星就在那扳着指头说应该写些什么藏宝图呀,家族秘史呀之类的玩意儿,我没理她,如果爷爷他真的一股脑的把所有事情倒出来,那我可就真的是没办法接受,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仅仅是让我缓冲,让我知道的确有那么一回事儿存在,好比给我指出了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
犹如海市蜃楼一般的轮廓固然美好,可那终归不是属于我的生活,这一点上爷爷可谓是煞费苦心。没有痛哭流涕的追忆,也没有怅然唏嘘的感慨,就这么平静的站起身来,去向卡缪尔兄妹告辞。繁星诧异追过来说还没查清楚安索迪的事情呀,怎么可以离开?我摇了摇头不必去查了,该知道的以后会知道的。
繁星仍是不解,但任由她大吵大闹我都懒得去理,到公爵府邸的时候卡缪尔还在忙碌着处理安索迪这起叛国事件,见到我过来连忙挥手示意我暂且等待,他实在脱不开身。卡雯面无表情的处理着文件,俨然一副女大臣的架势,偌大一个公国的担子就这么落在他们兄妹的肩上,也不知道他们会将公国引向何等境地。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卡缪尔这才气喘吁吁的过来坐在我旁边,喝了口茶还被呛着,直直感叹公爵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开玩笑说林克,要不你留下来当治安大臣,总领公国的治安事务?繁星一听当即替我应承下,我连忙摆手言道我没那个资历,再者我在比斯里尔斯那边还有很多同伴,需要回那边去。
卡缪尔颇为惋惜,又和我谈起了伯恩城重建的事情。我或多或少仍然对伯恩城的遇袭抱有自责心理,没办法去面对伯恩人,谢绝了卡缪尔留我下来参与重建工作的提议,告诉他我打算就在今天离开回比斯里尔斯去。卡缪尔并未强留,忙碌的他没时间送我,只说他会继续调查安索迪的事情,如果有进展他会派人送到商学院去。我点了点头,告别他们兄妹离开公爵府,卡雯直到我离开也没抬起头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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