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颗黑sè的小珠子被负责空中作战的干部卡罗莱特带着钢手套的指缝中滑落,似是随意地丢在了下方拼命拥挤,想要逃脱死亡命运的南阳城居民们。
魔法带来的无形的障壁,让拥挤的平民们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冲出片看上去没有阻隔的空间,任凭黑sè的小珠落到人群zhōng yāng。
无辜的平民像是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事情一般,拼命向外围挤去,惊恐至极地望着这看不出特别的小珠子。但是很快,感受到生命气息的黑sè圆珠无声地破裂,一缕液体般的纯黑sè从中涌出,渐渐形成了一个看不出立体感的影子。
若是弗朗西斯或是曾经负责押运过影士的圣皇骑士团的骑士们,一定都会在见到这一幕时惊呼出来。
这是影士,在黑sè之翼的研究中,它们被称为“半灵体”,这种诡异的介于生命与非生命之间的存在拥有着对生命力和灵魂力的极度偏执。他们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吸纳生命,更是为了凝聚灵魂之力。
没有痛苦的惨叫,有的只是濒死之人喉咙发出的绝望的“咯咯”声。
几乎是在片刻之间,拥挤的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几百平米的土地上,只有茫然游荡在被魔法禁锢空间中的,具有了一些立体感的半灵体,可见黑sè之翼所造的半灵体质量远超圣地研究出的影士。
站在最外围的几十名魔法师整齐划一地开始念诵起了一段不仅晦涩难懂,而且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的咒语。半灵体的立体感开始迅速失去,一缕缕纯白sè的灵魂能量穿过了魔法屏障,被几位魔法师手中的银瓶吸纳进去。另一些淡绿sè的生命能量则被另外几名魔法师用一张卷轴吸收。失去了生命力和灵魂力的半灵体顿时再度蜷缩,回归成了原初的黑sè透亮的小珠。
在不远处的南阳城头,一个看上去有些羸弱的少年面sè冷漠地向那个方向望了一眼。
“看什么呢!你也想死!干活!”少年刚刚望了一眼,一条皮鞭带着呼呼的风声就抽在了少年**的脊背上,顿时一条长长的鞭痕。
少年仿佛根本感受不到抽击在自己后背上的皮鞭,转回头,一声不吭的向前走去,看似瘦弱的双臂却举起了一块与他体型相比十分夸张的巨大石料,背在后背上,慢慢地向城垛下走去。
监工握了握手中的皮鞭,他不可能看不出来这个小子所拥有的力气耐力都远超那些被抓来重建南阳城的壮年苦工。短短三天,就有近乎五分之一的南阳城壮丁类似在了这里,他们的尸体被统一集中,抽取了生命能量后直接焚化。焦臭味让离尸堆最近的这几个监工的脾气尤为暴躁。
“真***怪异的家伙。”监工骂了一句,抬起手中的鞭子又狠狠抽在另一个看上去衰弱的男子背上,被巨大的石块压得上不来气的他立刻摔倒在地,巨大的石头砸在了他的头上,鲜血直流。
“直接拖出去,不用救了。”另一个监工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
背着石料的少年回头看了看那个被宣判死刑的中年人,嘴角露出了一抹不屑的冷笑,踏着沉重的步子向自己的目的地走去。没有人注意到,刚刚红肿的鞭痕,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已经在他的后背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弗朗西斯根本就不住在南阳城。
他是自愿来到这里的。在因为影士的缘故和自己的老师洛维安分开之后,他带着雪沫和丁坎辗转近千里来到了埃德尔斯坦。一路上三个种族完全不同的家伙因为资金短缺,不得不过上勒紧腰带的rì子。在弗朗西斯把自己全身上下一切之前的东西都卖掉获得的钱都用光的时候,三个人只能暂时违背自己良心悄悄从一辆运粮的车上搬走了两袋大麦。再加上四处扒车,一人一魔一矮人终于活着回到了埃德尔斯坦。
已经提交辞职申请并得到获准的弗朗西斯并不想从黑sè之翼获得帮助,不过他毕竟是埃德尔斯坦名义上总督的公子,从家族里获得一些帮助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令他大吃一惊的是,温庭顿家族已经搬离了旧址。一经打听,才知道埃德尔斯坦反抗者组织保护下几乎所有的人家都已经搬迁到了埃德尔斯坦以南的艾梵多行省。
弗朗西斯同时也知道了黑sè之翼远征的消息,也知道了黑sè之翼一路以铁血屠城的残酷方式将沿途抵抗尽数崩溃,直接杀到了格里华帝国腹地。得知黑sè之翼终于开始了他等待许久的扩张,渴望自己能力得到发挥的弗朗西斯在一番挣扎的考虑后,打算重新回到黑sè之翼,这一次回归,他决定改名换姓,以一个新的身份重新从黑sè之翼最底层做起,而不是凭借自己来自父母的天赋获得奥尔卡的认可而成为干部。
这一次回归,他的名字之前,将不会有人偶师这个称号。
“我们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但是……”弗朗西斯的母亲,卡丽莎侯爵夫人叹息着对着自己独子说道,“世道变了,继续历练的话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是啊,过一年你就可以继承这个侯爵的位置了,我还想退休呢!”温庭顿侯爵也闷着声音说。
在埃德尔斯坦,贵族的孩子成年之前在外历练一年是一项传统,而历练的内容是父母不会过问的,出于此原因,卡丽莎和温庭顿侯爵根本不知道弗朗西斯会去黑sè之翼占领下的南阳城,也不会因为之前消失了几个月的弗朗西斯而感到十分担忧。
弗朗西斯坐在一间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身边都是温庭顿家族的仆从侍者们,看着弗朗西斯长大的他们对这个孩子都十分关心,听说他要再去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的远门,轮番的唠叨就开始了。平时的他总是觉得这些唠叨烦人的要命,此时他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听不够。
自己的心境在自己退出黑sè之翼已经成熟了许多,黑sè之翼中,羡慕于他天赋的黑sè之翼高干们都全力培养着这个小小的人偶师弗朗西斯,总将最简单的任务派给他干,甚至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就把代表着黑sè之翼几乎是最高位的干部名号给了未成年的他。这让弗朗西斯总觉得这世界只不过是一场游戏。
而洛维安教给了他很多。
夜深了,不想得到明早挽留的弗朗西斯趁着大家熟睡的时候背起自己简单的行囊,离开了马车里温暖的被褥。
“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叹了口气,他还是没有逃过雪沫继承于魔族高超的观察力。
“不明早走了吗?”
雪沫穿着睡衣光着脚出现在了弗朗西斯的面前,她身后是她的影子丁坎,这个超级能吃的矮人是他们一路上最主要的负担。明亮的黄晶sè眼眸中满是不舍,“就这样走了啊!”
弗朗西斯苦笑一声,走上前揉了揉雪沫紫sè的凌乱头发,“我总觉得需要干点什么。”
雪沫气鼓鼓地叉起腰,后退一步大声说:“那你怎么不带着人家一起走?你是不是要去很危险的地方?不会是去格里华帝国掺和那里的战争吧!”
弗朗西斯继续苦笑,这段回来的路程中,他能注意到雪沫对自己态度的变化,不过自己的计划中并没有关于雪沫的那一部分,所以他也只能压一压这份青涩的感情,全心投入进自己的长远目标中去。
“这是人类的传统,我必须一个人去才符合传统。”弗朗西斯知道被jīng灵族养大的雪沫对恪守传统有多么执着,“一年后我就能回来找你!你就先在我家住着吧,至少不像之前三餐都吃麦片粥!”
“我觉得麦片粥很不错……”雪沫身后的丁坎嘟哝道,她立刻狠狠瞪了自己的“奴隶”一眼。
“那就说定,一年!”雪沫伸出手,“拉钩!”
弗朗西斯只好苦笑着配合雪沫的动作。
“那……我就走了?”完后,弗朗西斯看见雪沫给自己让开一条路,忽然感到眼睛有些酸涩。
雪沫猛然一跳抱住了弗朗西斯,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别以为我猜不到你要去干什么,哈林老师告诉我,喜欢一个人,就要给他zì yóu。虽然我不懂,但是哈林老师的话都是对的——你一定要平安的回来,一年,说好的。”
弗朗西斯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快烧起来了,自己怎么都迈不动步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随即丁坎也过来狠狠地抱了抱他的腰,差点没勒断他的骨头,疼痛让他从空白状态清醒过来,“好了好了……谢谢。”
“兄弟我看好你!”丁坎中气十足地说道(弗朗西斯:“小点声!”),“你会成为老大那样的人!”
“……嗯,谢谢……你也保重。”
七天后,弗朗西斯翻越葬天山脉,借助着不纯熟的追踪术,以一路的残垣断壁为路标,赶向了南阳城。到了自己的目的地的时候,正好赶上南阳城战争结束,南阳城中建筑几乎已被黑sè之翼彻底烧毁,黑sè之翼正在四处抓壮丁填补劳动力空缺。本来黑sè之翼看见这样年轻的少年一般直接就扔给了影士,但是弗朗西斯用自己黑暗jīng气强化过的体魄证明自己完全胜任这样的重体力劳动。
一路对黑暗jīng气的锤炼,弗朗西斯虽说仍旧保持着二级中阶的程度,但是对黑暗jīng气的控制能力以不同rì而语。黑暗jīng气自带的治愈能力更是在这几天的苦力中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总的来说,虽然得到了非人的待遇,但是弗朗西斯并不怨恨这一切,至少他已经做到了从最基层开始。
“洛卡,你身子骨是怎么长得,细胳膊细腿的有那么多力气……说,你是不会什么武技斗气之类?”弗朗西斯将背后的石头堆砌在一片破碎的地基上,身旁一个同样干苦力的壮汉大喘着气说道。
“怎么可能。”弗朗西斯面无表情地说道,“选人的时候不是有测试么?你有一级的斗气都得死。”
“那你是怎么回事?”
“认命。”弗朗西斯放完石头歇也不歇转头去般下一块巨石,“他们就像累死我们。希望会把你逼疯,你最好认命。”
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响起,随后从一栋烧焦的房子后走出了一个骂骂咧咧的监工。
“认命!认***命!”说着就挥起了手中的鞭子。
弗朗西斯眉头一皱,看了看四周,抬手就是一道尖锐的黑暗jīng气。黑暗jīng气准确地刺进了他的心脏,轻轻一扭,剥夺了他的生命。
那名壮汉顿时吓呆了,看着满地的鲜血,忽然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
弗朗西斯趁声音传远,走过去一巴掌把他扇晕过去。
黑暗jīng气再度浮出,裹住了监工的尸体。黑sè的火焰闪过,监工片刻便成了一小堆黑sè灰烬,分散在被烧毁的南阳城四处可见的灰烬中。
他过去捏住壮汉苦力的人中,把他弄醒。
“这就是认命。我认的是我自己的命。”弗朗西斯冷冷地说。
“漂亮。”这是一个有些腻人的女声,弗朗西斯眉头一皱,毫不理会面sè已经恐慌到极点的那名壮汉,拉住他的脖子就往一边走去。
“弗朗西斯弟弟,好久不见了。见到姐姐,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呢?”墙角的yīn影中,走出了一个一身媚态的金发女子,那股顾影自怜的姿态让弗朗西斯有些胃部不舒服。
“无可奉告。”弗朗西斯打量了一眼黑sè之翼的秘书长乐迪安。
“大人知道你来好些时间了,她想见见你。”乐迪安用柔柔的声音说着,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就搭在了弗朗西斯的肩膀上。
弗朗西斯僵住了,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曾经朝思夜想的娇弱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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