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吧。”颜晓摸摸肚子，眨眨单只眼睛。
“走，捞食儿吃去。”两人并排站着，程容昊单手落在背后，不知道该搭在她的腰上还是肩头，其实心里清楚，或许真正犹豫的不是应该放在那里，而是有没有这个勇气。
颜晓垂手，握住他因为不知所措而略显仓惶的手。
然后不经意看到某人因为知足而高高扬起的嘴角。
另一只手不自然的抬起，用力按住心口。
两人在外面吃完东西，回家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冬天本就黑的早，走在路边的时候，路灯很暗的地方，黑的像是夏日里的午夜。
程容昊送她回家，走到楼下的时候，两人一起站住。某人还在牵着她的手，吃完饭之后，他对她摊开大手，找她小手，颜晓没有拒绝，理由一如既往——没有资格。
十指相扣的手，一路都没有松开过，微暗的灯光下，颜晓直视他，他的眼睛干净起来，带着一种偏执。
紧紧拳头，忍住想要捂着心口的冲动。
程容昊直直的望着她，眼睛里的痴缠足以让任何女人沦陷，可是颜晓知道，唯独她没有这个资格。
程容昊舔一舔嘴唇，缓解心里的紧张。
他双手捧住她脸颊，缓缓靠过来，好看的桃花眼，在远处路灯的闪烁下，漂亮的像是揉进了天上碎了的星光。
颜晓闭上眼睛，轻轻晃了晃脑袋，强迫不让自己去看他。只是，感觉到他因为极力压抑略而略显清浅的呼吸越来越近，似乎很难。
不行！
在他双唇将将触碰到她的时候，颜晓猛地躲开，偏头靠在他肩上。眼前像是旧胶片一样，一幕幕闪过的场景都是顾迟，情动的、调侃的、薄凉的……
一种强烈的背叛和羞耻感涌上心头，颜晓几乎想逃走。
程容昊搭在她腰上的手收的有些紧，颜晓闭上眼睛，她知道，她又让他失望了。
对不起，她从来都是辜负他。
颜晓自欺欺人的靠在他肩膀上，原以为会哭，只是干涸的眼睛看着远处橘红色的路灯，忘记了怎么闭上。
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细碎的冰晶和雪粒，视线中，光的芒呈放射性向四周散开，染黄了一片落地的白雪。
坐在电梯里的时候，颜晓仍旧忘不了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程容昊看着她的样子。
回到家里，跟爸妈打了声招呼，爸妈的反应似乎有些不甚热情，颜晓也没有太过在意，还没到卧室，便看到安宁偷偷扒出来的脑袋，贼兮兮的对她使眼色，颜晓莫名其妙的被她扯进去，关上门。
颜晓怯生生的看着她，还没开口，便被她先堵住：
“你刚刚是不是在楼下？”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叔叔、阿姨刚刚从外面遛弯回来，他们说的。”
“……”
说了再见，颜晓眼睁睁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门口的程容昊笔直站着，不说话、不纠缠，只安静的看着她，唇角微微上扬，眉眼弯弯，只是深邃黑亮的眼睛里再也找不到了往昔的光芒。
心口的剧痛已经几乎伴着一种恶心和眩晕，紧紧攥住拳头，拼命克制住想要捂住胸口的冲动，用力咧着的嘴角因为太过刻意，自己都可以想象得到有多么不自然。
电梯门彻底关上，颜晓脱离靠在电梯一角，一种几乎窒息的心痛，心里的眼泪拼命想往外涌，却总也挤不出来，统统憋在心脏的某处，眼睛涨得生疼，拼命的揉啊揉，眼眶好像反而更加干涸。
水！她想回家找水，可是电梯怎么还不到，抬头，从小小的led显示屏中却看不到显示的楼层，发现这个事实的一瞬间开始，眼前忽然变成黑漆漆一片，颜晓赶忙跑过去，拼命按键，想按开电梯，可是没用，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那小子是谁？什么人？干什么的？哪里的？”
“不行！赶紧给我分手，明白告诉你，我们不可能接受他的。”
“必须分手！”
双亲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满满的充斥在耳畔，一直重复不停的响起来，声音越来越大，颜晓慌忙回头转身，居然同时看到他们站在身后。
“爸——妈——”颜晓看着渐渐逼近的父母，双手抱住头，近乎绝望的蹲在了地上，声音因为恐慌带着哭腔。
父母的声音还是没有变，依旧在重复刚才的内容，且带着回音，越来越响，声音好像就振动在耳膜上，一波一波的的袭击着颜晓的脑神经。
“我不想的，你们不要再逼我了，不要再逼我了。”
盘旋在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大，颜晓死死抱着几乎快要裂开的脑袋。
“啊——”
“晓晓、晓晓，怎么？醒醒，快醒醒。”安宁被身边的低泣吵醒，黑暗中似乎看到颜晓极难过的样子，赶忙按开了灯。
她紧紧锁着眉头，咬着下唇，脑袋朝一侧偏着，眼泪顺着比起来的眼睫线落在枕头上。
“晓晓、醒醒。”安宁伸手，轻轻的拍在颜晓的脸上，希望她快点清醒。
耳边的声音似乎变了，颜晓晃晃脑袋，本能的睁开眼睛，大量强烈的光线一瞬间刺进眼睛里，赶忙紧紧闭上，抬起胳膊，挡在眼睛上，才反应过来眼睛酸涩的一直在流泪。
手指摸摸脸颊一侧，湿湿的，顺着一路摸过去，发现整个枕头湿了一大片。
眼睛逐渐适应了周围的亮度，颜晓睁开眼，看着安宁。
“宁宁。”不知道现在自己眼睛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估计已经吓到她了。
“嗯，我在，已经没事了，不要担心，都会过去的。”虽然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但是同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心痛，她如何会不懂，看着她这样，自己心里也是刀子割了一样的难受。伸手把她揽到怀里，紧紧抱着。
“宁宁～”颜晓嗓子哽的厉害，声音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来，小的像是蚊子拍翅膀的声音。声音一出口，像是瞬间xie了气的气球，眼睛一瞬间从眼眶里决堤。
干涸依旧的眼眶，终于再次流下了眼泪。
“不怕了、不怕了，啊，乖。”
“我不想伤害他。”声音还是像刚才一样小，只是更多了一份身不由己的无奈。
“我知道，没事，叔叔、阿姨都好开通的，咱们不着急，好好跟他们说，不哭了好不好，不哭了。”安宁拇指徒劳的帮她擦掉脸颊上好像总也流不尽的眼泪，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
同嘉哲分开，许是因为内心终究带着一种不甘，尽管那种把那种已经渗入骨髓的东西从身体里剥离时候痛苦，绵长且噬骨锥心，可她从未哭过。只是这时候，看着颜晓难过，恨不得可以代替她承担这种痛苦。
安宁顺着她后脑的头发，一下一下的很舒缓。颜晓感受着她缓慢有节奏的动作，格外安心。
昨天听说爸妈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不是没反应的。在听安宁说完那句话的一瞬间，颜晓怔怔的吐出‘好吧’二字之后，尽管当时语气听起来好像还是惯常的无所谓的，可是她颜晓自己清楚觉得脑子几乎是一瞬间就缺氧了，整个后背都是僵的，头皮麻了半天都没有缓过来。
最初的时候，颜晓刚刚开始相亲不久，逢着了程容昊，当时老妈无论出于那种方面的考虑，对他的印象终归是不错的，只是天知地知，那时候他程容昊的资料能有多少算是真的，何况，颜母并不知道程容昊亦是异地。
时至今日，之所以一直还在逃避，归根结底还是源于他所属的城市。
虽然回来之后双亲一直没有表示过什么，也没有出言责备过她什么，可是颜晓清楚的知道一个顾迟对二老造成的阴影。双亲最初为了她的幸福，鼓着勇气狠心把她从身边推开，可是结局竟是这样血淋淋的惨痛。经此之后，若让他们再接受异地的女婿，把女儿眼睁睁的送出去，恐怕真的就是难上加难了。
不知道昨晚什么时候模模糊糊睡过去的，清晨醒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大大的黑眼圈，和安宁异曲同工。
也不清楚她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必然是比自己要晚，因为睡着之前唯一还能够记得感觉到的便是安宁单手有一搭没一搭拍在后背上的节奏。
颜晓伸出食指，弯弯的勾勾她的黑眼圈，安宁同样的动作摸摸她，宽心的笑笑。
二人都还要上班，来到客厅的时候，颜父已经早早起床备好了早饭。老妈也反常的起来了，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的盯着电视。
颜晓和安宁走过去，坐下，视线不敢在他们脸上停留，有意无意的有些闪躲。
安宁的上班时间比颜晓要早，她吃饭时间自然也相对快些，颜晓早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已经结束，准备走了。
安宁从门口换了鞋，拿上包。
“叔叔，阿姨我上班去啦。”
“嗯，路上注意慢点。”
临走之前，安宁回头担心的看了一眼颜晓，颜晓正好也在看她，没有说话，却都明白彼此眼中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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