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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4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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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芽儿屋里还亮着灯,柳月娥盘‘腿’坐在炕桌前陪着‘春’芽儿,在洋油罩灯下做着针线活儿。。更多最新章节访问: 。‘春’芽儿拧拧灯芯钮儿说:“这灯油不掺水了咋地,灯捻子老爆‘花’,还老吱吱地响。一拧大点儿,你瞅这烟,黢黑黢黑地直燎玻璃罩,都燎黑了,一点也不好擦。月娥,瞅你眼睛趋趋的,往炕桌前凑凑,那么好看的眼睛‘弄’成眯缝眼儿,可咋整?”柳月娥没停下手里的活儿,往前委了委屁股说:“‘春’芽儿姐,这就不错了!这洋油可难淘咕了。咱在家当姑娘那会儿,在那深山老林里,哪有啥洋油啊,豆油都吃不上流儿,点灯就用咱自个儿熬的狼油,那味才不好闻呢?天太凉就凝了,用的时侯,得抠出来,在火上重新欢一欢,才能用。再啥油都没有了,就点松树明子。那松树油子味才大呢,呛得都不敢喘气?那油烟子,‘咕咚咕咚’地往上冒,戗得都不敢睁眼睛,那眼泪哗哗地往下淌。”‘春’芽儿杀着芽芽的衣服裉儿,善意地挖苦说:“俺说的呢?瞅瞅你那眉,你那眼‘毛’,你那眼仁儿,透黑透黑的,敢情是油烟子熏的。可那脸儿,咋没熏成黑包公那个脸呢?越熏倒越白净了,跟扒皮儿煮‘鸡’蛋似的透亮,细发的,像擦了一层粉。要是那样,俺宁可熏熏去?”柳月娥也逗着说:“你要再熏熏,非熏成白眼狼不可?还不把当家的独占了去呀?”‘春’芽儿拿‘浪’‘浪’的眼神抿了柳月娥一眼,笑嗤嗤地说:“你个小‘荡’‘妇’,是不是瞅当家的搂小鱼儿睡觉,你也刺挠了?拿老姐当鲜羊‘肉’,开涮!明下晚儿,你好好捞捞,谁让俺是父母包办的呢,一面没见,头一宿两人儿啥说话呀,六神无主的,生油炸生茄子,糊拉半片的也没尝出个咸淡油盐儿的,生米就揍成了熟饭。”柳月娥一稀溜,“还没说啥,板凳‘腿’,豁子嘴的。”‘春’芽儿一笑,“那老疙瘩,扯的可招笑啦?你虽是老爹做主,可也有情有意的相处了几天,不至于像俺似的吧冷手抓冷馒头?小鱼儿是新派人儿,小姐的出身,长得俊儿,情流水似的,胆子又壮,会说会道,又会耍贱儿,能拢住当家的心,龙‘精’一滩儿一滩的成了龙子虎崽儿,俺个丑鸭子,你老姐有点残汤剩饭就行了,饿不死!”

    柳月娥哀容动语的说:“‘春’芽儿姐,咱姐妹咋就看好一个人儿了呢?我爹当初就知道当家的已娶你了,可他临终前,还是信咱任儿,非把咱嫁给他爹。当初他要挡一挡,咱也不能别着他不是?嗨,一棵大树,提溜三个莲藕,还有一大帮葫芦籽;一条藤蔓,错根盘节地暗暗缠绕,情意绵绵;紫蔷薇小‘花’,已依蔓儿长成。‘女’人呐,可怜又可恨。咱们姐妹之间还好,没啥埋汰事儿,都能有谦有让的。如果有一个‘毛’扎刺儿的,后院可要着火喽!”‘春’芽儿后悔地说:“俺当初要是跟当家的来这儿,也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了。俺嫁给他,才那啥两个多月,他就嗤缨子了。几年见不着人影,带着芽芽,‘侍’奉公婆。这也不算啥,苦点儿累点儿都好熬,就是这下晚黑,一人对着煤油灯,空旷旷的屋子,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俺就拼命干活,打麻绳,纳鞋底,纺线织布,裁衣绣‘花’。嗨,人跟牲口差不多,马打栏猪闹圈,哪个月不有几天闹心的日子?咋整,总得睡觉吧!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折开大饼子了。你越不想想那事儿,唉,它越像招了魔似的,抹都抹不去。和当家在一起那点事儿,跟演驴皮影似的,一幕一幕地拉开了长片儿,细嚼慢咽地品味。不瞒你说,说出来都脸红。俺就那啥,就像小孩儿吃手指那样没皮没脸,那能解嘎渣吗?画饼充饥,自个儿糊‘弄’自个儿,这里边儿,谁遭罪谁知道?”柳月娥听了‘春’芽儿姐的心里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咸滋滋的,好像嗓子里卡根咸菜条,咽不下,吐不出,怪谁?这是命!前世的缘分,该着咱们姐妹一个槽子抢食儿吃,吃多吃少都得认,得忍!要不争风吃醋起来,谁也没有好?‘鸡’犬不宁的,他爹得窝多大火儿呀?柳月娥想到这儿,也像宽慰自个儿又像宽慰‘春’芽儿,“‘春’芽儿姐,你受的苦,遭的罪,谁不知呀?可就那个事儿,是没法子的事儿,只有顺其自然了。咱们姐妹又不能把当家的分巴喽,分身又不能分心。当家的是个情种,他对咱仨儿,哪个不疼,哪个不爱呀?要说偏心谁,咱倒没看出来。对你‘春’芽儿姐尊重的时候多些;对小鱼儿喜爱的时候多些;对咱呢仁慈宽厚的时侯多些。你知道,咱在这世上没啥亲人了,除了当家的,还有个心儿。他俩就我心里能搁下的全部,也是支撑我快快乐乐活下去的顶梁柱。”

    柳月娥说到这儿,心里有点发酸,眼睛有点发‘潮’,忙把绣‘花’鞋帮递给‘春’芽儿看,“‘春’芽儿姐,你看咱绣的梅‘花’咋样?你这个笨徒弟,赶没赶上你这个巧师傅?”‘春’芽儿接过鞋帮,拿到灯底下,仔仔细细地瞅了老半天,很认真地说:“俺呢也称不上绣娘的活计。粤绣、湘绣、蜀绣、苏绣啊,那讲究可大了去了?以针为笔,以线为墨,那绣的,活灵活现。针法有仿真绣、‘乱’针绣。就劈线都有大讲究。一根线分十六丝。一丝分出好多‘毛’。苏绣那双面绣,就讲究藏针隐线。俺呀,这就说说。你说都说不出来?嗨,你关公面前耍大刀还早点儿,鲁班跟前舞斧子还嫩点儿,师傅俺眼前摆‘弄’绣‘花’针还欠点儿,你瞅这针脚儿,疏密不均,长短不匀,跟‘乱’草似的,横七八卧的。你瞅这‘色’泽搭配,呆板不活,凸凹不显,跟死鱼眼儿似的,不鲜不活。绣这梅‘花’儿,看似简单,其实学问大了。俗话说,好‘花’得有绿叶扶。可梅‘花’独傲霜雪,待绿叶发芽它‘花’早谢了。这就得在梅‘花’本身下功夫,把它绣活喽,绣自然喽!这就得自个儿慢慢啄磨,慢慢领悟。绣多了,绣长了,铁杵磨成针,那就水到渠成!你想一口吃个胖子,一锹挖个井,那是蚂蚁晃大树,痴心妄想!”柳月娥翘起屁股,隔着炕桌,够够的伸手从‘春’芽儿手里扯过鞋帮说:“哎呀妈呀,瞧你扯拉拉尾儿这一大套,老母猪啃碗碴子,还净瓷[词]呢!我要早知道‘尿’炕,不如睡塞子了?净打破头楔子,也不知鼓鼓劲儿?咱这不是新媳‘妇’坐‘花’轿,头一回吗,哪能要求那么高,瞅下眼就行了?再说,一个穿在脚上的东西,哪来那么多讲究?**不离十,差不离就阿弥陀佛了。‘春’芽儿姐,你不仅心巧手巧,嘴皮子也乖巧。黄县人儿,薄嘴簧舌的,就是能说会道。不像咱,拙嘴笨腮的,啥好话到咱嘴里就变味了。你没生咱气吧?”‘春’芽儿说:“俺哪来那么多气生?妹子,你炒黄豆吃多了吧,哪来那么多屁话?”

    柳月娥端详着自个儿绣的梅‘花’,有所思地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小德呀,凋零雁儿似的,怪可怜人的。好不容易认了爹,总算是有了归宿。可她妈大丫儿,更让人揪心?出家不算出家,修行不算修行,整天耗在莲‘花’庵里。说是陪伴师太,还不如说,躲避这个大家子。她要不恋着当家的,替小德考虑,还不早断了尘缘?她那心呐,一肚子苦水,青灯皂瓦,只有向佛诉说了。”‘春’芽儿放下手里的活,瞅着柳月娥说:“妹子呀,今儿个,你挑明了这件事儿,俺可一直搁在心里没说?你说咱都是‘女’人,俺咋就搁不下她呢?总觉得她有勾引当家的之嫌,瞅着碍眼?你说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没婚没嫁,活生生地‘弄’出个孩子来,这算咋回事儿吗?好模好样的,能扯这个吗?当家的也是,勾三搭四的。在这件事儿上,俺看她有点不道德。要搁俺那哈,偷汉子‘女’人得多大脸,磨盘大不?丢死人了,早跳海死了!”柳月娥说:“‘春’芽儿姐,你这话就不对了。跳海?她凭啥跳海?要嫁?她理应在你之后在咱之前,拉磨淌汤,顺理成章。大丫儿,是个君子坦‘荡’‘荡’的爷们‘性’格,绝非小脚‘女’人叽嘁嘁的娘们体‘性’。”柳月娥东北娘们‘性’格,信口开河,口无遮拦,顺嘴跑了马车,忘记了‘春’芽儿姐三寸金莲,已有不能登大雅之堂之疚之愧,‘春’芽儿已是自悔难当,我这不是疖子上扎刀子,疼上加疼吗?柳月娥自觉失言,忙收口说出原委,“大丫儿,可是个有情有意的好姑娘。在咱当家的闯关东那会儿,坐冰排漂流,多悬没死喽!要不是牛二小哥几个救了他哥仨儿,早喂松‘花’江王八了。在大丫儿家,大丫儿‘精’心照料,热汤热水的,缝缝补补的,才使他哥仨儿存活下来。就是伺候个小猫小狗的,还有感情呢,别说人了?他们哥仨儿,她偏偏相中了当家的。一个是当家的长的帅,能吸引人儿。另外,大丫儿不知道当家的在老家已娶了亲,这是实情。还有,当家的也是被大丫儿的真诚所打动被美貌所吸引,你又不在身边,大丫儿又知疼知热的,温柔体贴,会来事儿,有哪个男人不动心?他俩都在闹‘春’的年纪,老在一块堆儿,牛渴马‘骚’地,做出点出格的事儿来,也算在情理之中。你心里总有解不开的疙瘩,那可错怪大丫儿了?这也是缘分!”‘春’丫听后,很受感动。但又一时拧不过弯来,总觉得大丫儿伤风败俗,不守“闺”矩,狐媚‘诱’‘色’,乞丐鞋,破货!‘春’芽儿徕过放在炕上芽芽的单袄,缝了两针,又赌气摔在炕上,狼哇蛮横地说:“柳月娥,不管你说的咋天‘花’烂坠,俺认准一个理儿,没拜过堂,没给老祖宗上过香磕过头,当新媳‘妇’头一天没给公婆倒过‘尿’盆点过烟,就不算明媒正娶?大丫儿的所作所为,不仅败坏她家‘门’风,还有辱没咱吉家名声?俺、俺、俺作为吉家撑‘门’儿媳,有职有责做出公理的裁决。大丫儿,所生之‘女’,血脉所系,容其归宗。大丫儿不能踏进咱吉家‘门’坎半步。至于当家的在外,咋和她偷‘鸡’‘摸’狗,男盗‘女’娼,俺眼不见心不烦?这个祸水,怨埋汰谁就埋汰谁去,反正不能往咱吉家祖坟上泼屎?”柳月娥听得舌头在牙膛儿里直叫‘挺’,牙齿咯嘣脱位,含口难吐,哽噎在喉,窒息得瞳孔放大。

    屋子里静得只有洋油灯“咝咝”的响声,还有“咯达咯达”的挂钟声,“咯达咝咝咯达咝咝”地‘交’织缠绕。睡在炕桌底下的大黄‘花’猫,忍受不了这太死气沉沉的寂静,“噌”地蹿到地下,“喵喵”地蹲在地上,瞪着溜圆的大眼睛,瞅着‘春’芽儿发出哀求的叫唤声。‘春’芽儿‘操’起炕上的笤帚疙瘩,气哼哼地砸向大黄‘花’猫。大黄‘花’猫“嗷”地穿上供奉保家仙的神龛桌子上,一爪子蹬翻了铜香炉。香炉洒着灰白的香灰和黄澄澄的小米粒儿,轱辘的轱辘的滚下桌子,又砸在了景泰蓝的‘花’瓷‘尿’罐上,砸碎了罐盖。大黄‘花’猫警觉地瞪着惊恐的眼神,瞅着震怒的‘春’芽儿。‘春’芽儿出溜下炕,光着小脚丫儿蒯嗤蒯嗤地朝着大黄‘花’猫奔去。大黄‘花’猫“吱溜”一蹦,跳到里屋‘门’外去,消失在黑暗的堂厅里了。‘春’芽儿气着骂,“俺关里关外抱着你跑,费劲巴拉的,你净给俺闯祸,等俺不扒你皮的,‘骚’猫!”柳月娥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折个儿,大黄‘花’猫这么一闹腾,她心里倒松快了许多,忙下炕帮‘春’芽儿拾缀,“‘春’芽儿姐,你要真叫起真儿来、拔起尖来、生起气来也够吓人的。嘴也够嘎咕的,说的话也真噎脖子?咱还头一次瞅你发这么大火呢,啥大不了的事儿呀,至于嘛发那么大火,多伤肝呐?”

    ‘春’芽儿在地上捡起香炉,又放在地上,捧起扣在地上的小米粒子,装好后摆在神龛桌子上,又拿过三炷香,柳月娥划着火柴,帮着‘春’芽儿点着香,‘春’芽儿虔诚地把香‘插’在香炉里,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虔心的念叨,“保家仙在上,你就把‘春’芽儿当个‘棒’槌,不通人气儿!‘春’芽儿失礼了,惹怒了神灵,请神灵恕罪!是‘春’芽儿一时糊涂,冤枉了大丫儿。神灵借猫力,摔香炉,给‘春’芽儿提个醒儿,‘春’芽儿对自个儿刚才说的话,肠子都悔青了!亏得神灵显灵,及时制止了‘春’芽儿的小心眼儿。大丫儿过不过‘门’,活是吉家的人,死是吉家的鬼,不管别人咋说,俺‘春’芽儿算是认下了这个妹子了。神灵宽恕俺‘春’芽儿吧!”大黄‘花’猫,不声不响地不知啥时偷偷溜回来,“喵喵”地仰头瞅着芽儿。‘春’芽儿怜悯地抱过大黄‘花’猫,喜爱地把头贴在猫脸上,喃喃地说:“神灵宽恕俺了!神灵宽恕俺了!月娥妹子,你也别往心里去。俺心里憋屈,话就崩了豆,拿大丫儿没过‘门’的短处泄愤。其实,大丫儿也太不易了。她不知遭了别人多少白眼呢?指指点点,说说呱呱的,够受!俺们再不通情达理点儿,那她真的死的份都有了?”柳月娥欢喜地扶起‘春’芽儿,又拿抹布替‘春’芽擦了擦小脚丫儿,语重心长地说:“‘春’芽儿姐,你能这样想就很好了,我都替大丫儿高兴。你要和她扭头别‘棒’的,咱心里也不淤做不是?”‘春’芽儿从炕桌底下捞过猫食碗,逗引地给猫吃,盘‘腿’坐好后说:“月娥妹子啊,俺在待些日子就要回去了。麦子快熟喽,公婆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不比从前了,也干不动啥了?再说,俺也‘挺’想俺爹俺娘的了。他们就俺这么一个闺‘女’,人家都说闺‘女’是娘的小棉袄。小棉袄不小棉袄的,俺就不说它了?咋的一冬到八夏的,也得回去看看。虽说当家的这回回去,去了俺家。一个姑爷半拉儿,总比不了亲骨亲‘肉’的近边?”柳月娥怕引起她个个儿的思念死去的爹妈之苦,不太愿听‘春’芽儿念叨父母,有意回避,就装着连打几个哈欠,挂钟打了十二响,柳月娥说困了,就回自个儿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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