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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仙 3504-3505守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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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章守穷(上)

    “这也太没有道理了,”陈太忠挂了电话之后,二话不说掉头,直接将大金龙开到了北崇分局门口,横着车身堵住了分局的大门。

    他下车走进院子,看到院里停了足足五辆市里来的警车,办公楼门口,两拨人正在对峙,北崇的警察明显要少一些,不过他们身边站了十几个闲汉,气势倒也不弱于对方。

    下一刻,朱奋起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身边是个瘦高的男人,男人的额头有一块纱布,下巴上还有个创可贴。

    “陈区长回来了?”朱局长笑眯眯地点点头,又介绍一下身边的男人,“这是市局的任局长,我们正在探讨昨天的爆炸案……区长您来得正好。”

    要不说君子绝交不出恶言,这两位在房间里吵吵得都快打起来了,可是一旦出现在人前,还是非常讲究形象和措辞的。

    “这个有什么可探讨的?”陈太忠却是不管那么多,他侧头看一眼任隽逸,连起码的招呼都懒得打,直接自顾自地发话,“线索是我提供的,常致远是北崇分局抓的,其他的事态,是市局掌握的,还探讨什么?”

    “陈区长,我们希望分局能将嫌疑人移交给市局,”任隽逸见这年轻的区长如此狂妄,心里()也有点生气,但是他更明白的是,这件事情不是生气能解决的

    而且,此人将张一元都逼得跑路了,也就是说,连邵局长都不放在眼里,就更别说他这个副局长了,“这对市局的全盘部署和深挖案情,具有非常重大的作用。”

    “移交可以,把手续办了就行了,”陈太忠点点头。“要注明。将来评功的时候,北崇是第一功……红头文件就算了,但是要市局的印章。”

    “陈区长,时间就是生命,”任局长语重心长地发话,他可是做梦都没想到,姓陈的要求比北崇分局的更过分,直接指定第一功了,“一定要拘泥于形式的话……什么事都耽误了。”

    “着急的话。你们在北崇问就行……我也不拘泥于形式,”陈太忠冷冷一笑,“我觉得带回市局和在这里问,区别不大。”

    区别大了去啦,任局长不想发火,但是听到这话,他实在有点忍不住,“我们上级机构。有权直接接收下级机构的工作……只要情况允许。”

    “别扯那个淡。”陈区长手一摆,很不客气地回答,“省警察厅还是你们的上级机构呢,上次那个刘副总队长从北崇提走了人,转头嫌疑人就自杀了,你觉得自己比省厅强?”

    尼玛你这算怎么一个问题?任局长听得有点想吐血,他肯定不能说自己比省厅的强,但是省厅那里出了意外。我这里不出意外,这就算我“觉得比省厅强”?

    太不讲理了,这是任隽逸的感觉,可是想一想在省厅手里自杀的那位,正是枪击这个年轻人的杀手,他多少也能理解对方的心情了。

    “那就先在北崇问吧,”任局长做出了决定。事实上在爆炸发生之后,移交不移交已经无所谓了,现在大家要考虑的不是抢功,而是怎么把盖子捂住——与其答应对方一个头功,倒还不如这么稀里糊涂下去,什么也不承诺。

    不过另一个问题,他也是高度关注的,“陈区长,《天南商报》的稿子,也缓一缓再登吧……咱恒北的事情,要外省的来曝光,似乎有点不太妥当。”

    “这个你不要跟我说,人家是记者,有新闻报道的自由,”陈区长不耐烦地一摆手,“她要是有不实报道,我可以帮着问一下,让她缓一缓……人家凭什么听我的?”

    “你俩是老乡嘛,”任局长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一句,那个记者大过年的出现在阳州这小地方,如果说你俩没关系,你挖了我这双眼,不过想是这么想,他的话不能说得太直接,“还麻烦陈区长关照一下,缓一缓吧。”

    朱奋起听到这话,嘴巴微微地扯动一下,姓任的你这欺软怕硬的能力,也到达了相当境界了,陈太忠没来之前,你可是一定要将这两个女人带走的,现在就知道退而求其次了?

    “缓一缓……缓几个小时?”陈区长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三个小时够不够?”

    缓几个小时?任局长这下也真是无语了,市局希望希望永远不要曝光呢,“这个……我请示一下领导吧。”

    他走到一边打电话,不多时又走了回来,将手里的手机递了过来,“陈区长,邵局长想跟你说两句。”

    “不愧是市局局长啊,隔着电话就要给我指示,”陈太忠大声地回答,这声音足以让旁边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然后他接过手机,“我陈太忠,请邵局长指示。”

    “陈区长你好,我知道这个电话很冒昧,”邵正武的声音缓慢而沉稳,事实上,陈太忠刚才的那两句话,有一大半是说给他听的,难得的是,邵局长居然能如此沉得住气,“但是我还是希望,咱们阳州的一些小纠纷,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话说得很诚恳,这个节骨眼上他没法不诚恳,不过这话里也不无别的味道,起码有扯虎皮做大旗的嫌疑——这是阳州的事务,你最好还是有点大局感。

    但是陈区长哪里吃他这一套?你丫真觉得自己做错了,起码应该老实过来面谈,那样的话,态度勉强还算端正,所以他冷笑一声,“人家记者认为这个事件很有代表性,阳州的笑话……我还真的听不懂您这话,要不您帮我解说一下?”

    这货怎么就这么拧呢?邵正武真是有点无语了,他索性直奔主题,“我需要做点什么,你才能把这个报道压下来?”

    “压下来……我没有邵局长想的那么不讲理,我欢迎各种舆论监督,”陈区长冷笑一声,“不过嘛,推迟一两天报道,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只是推迟?”邵正武轻声嘀咕一句。推迟报道对他来说。意思不是很大,他是要捂盖子的,但是陈太忠执意要把这件事捅出去的话,那这一两天的推迟,也能让市局有个缓冲,统一一下口径,并且先通报给媒体,总是聊胜于无。

    当然,这不是他想要的。只是实在捂不住的情况下,这不失为一种选择,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发问,“我还是希望能跟你商量一下。”

    “当然是要商量一下,否则连推迟都不可能,”陈太忠冷哼一声。

    邵局长登时就无语了,合着你是一定要捅出此事了,我能争取的。就是推迟?真是欺人太甚!不过他也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地表示,“嗯,你想要什么?”

    “你通知张一元马上来北崇投案,做得到的话,推迟一天,”陈太忠轻笑一声,又抬头看一看天空,“现在下雨。这样……天黑之前过来就行。”

    “……”邵正武沉默了好一阵,才轻叹一声,“陈区长,你是一定要为难我了?”

    他心里太清楚了,姓陈的开出这样的条件,根本就是有意刁难,他也没必要费那么多口舌。说联系不上张一元之类,没用,只是自取其辱罢了,所以他直接省去了那些环节。

    “我为难你……凭你,也配?”陈太忠哈哈一笑,将手机递给了任隽逸,“跟你们领导谈得不愉快,他太把自己当根葱了,可是我没兴趣拿他蘸酱。”

    任局长面色铁青地接过电话,嘴角抽动一下,似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长叹一声,转身走向了一辆警车。

    见到带队的人都要走了,其他警察也转身上车,只有两个警察对朱奋起讪笑着点头,“朱局,审讯工作我们还是要配合的,上命不由人……我们都是小人物。”

    “嗯,做好你们该做的就行了,”朱局长也不为难他们,只是淡淡地点一句,本来嘛,这些小警察都是办事的,他也是市局出来的,知道他们的难处。

    这些人想走,却猛地发现,想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一辆金龙大巴车在门口堵着呢,人出去没有问题,但是车想出去……不可能。

    几辆警车停了一阵之后,任隽逸走下了车——姓陈的气场太强大了,架子也大,隔着电话就敢骂邵局长,市局要是派个小警察来协调的话,根本是自取其辱,还是他出面比较好。

    任局长冒着小雨走到陈太忠的面前,他虽然心里不忿,脸上却不敢带出半点情绪来,他已经知道,这车是陈区长开来的了,“陈区长,能不能麻烦您把车挪一下?”

    “挪车好说,”陈区长笑眯眯点点头,“不过你走得太着急了,我有个问题还没问明白……刚才是谁说,要把天南的记者带走的?”

    他虽然是笑着发问,但是眼中有寒光一掠而过,任隽逸牢牢地捕捉住了这个细节,说不得只能赔着笑脸回答,“这个……主要是考虑这案件还没完全侦破,过度曝光不太合适。”

    3章守穷(下)

    陈太忠看他一眼,摸出一包烟来,给朱奋起散一根,自己又叼起一根,待朱局长点上火之后,才轻嘬一口,吐出一股浑浊的烟气,似笑非笑地发问,“原来,是任局长你的意思?”

    这话怎么听都不是好话,任隽逸也顾不得对方没散烟给自己的小事了——相同级别的干部面前这么做,其实也是很侮辱人的,根本是一点面子都不讲。

    他清一清嗓子,略带一点为难地回答,“这个……主要是邵局长的意思,想捂盖子。”

    任局长这么出卖人,看起来似乎有点快了,但是陈太忠已经执意要曝光此事了,而他身为市局的领导之一,更是明白今年的换届对市局的影响,这个时候得罪一个来头奇大的家伙,那不是傻的吗?

    邵正武必然会在这件事情上摔个跟头,他非常确定这一点,若是来曝光的是恒北媒体,哪怕是《恒北日报》的记者,邵局长或者都可能通过某些人,做出一定的影响,但是天南的记者,大家真的是有心无力。更别说那《天南商报》。也不是天南的机关报。

    而且任某人本人,在这件事情里也负担着一定的责任,他当然不肯让自己雪上加霜——要是敢露出一丝一毫的抵触念头,最终被牺牲的绝对是他。

    陈太忠闻言也不做声,好半天之后,才看他一眼点点头,“你还算聪明。”

    “我是小聪明,”任隽逸苦笑一声,这话语出至诚。他昨天要是不惦记着抢功,哪里会出现这样的纰漏?退一万步讲,就算那里依然会爆炸,只要他跟北崇的人一起去了云中,北崇人就不可能这么怡然自得地置身场外了。

    “谁会开大巴?”陈太忠不再理他,而是摸出了一把钥匙,冲着北崇的几个警察晃一晃——话说到这个程度,大巴是可以挪一挪了。但是要让他亲自把车挪开。不客气地说,凭这几个市局的小警察……还真的不配。

    马上就有小警察拿过了钥匙,自告奋勇地将大巴挪开,市局和文峰的几辆车油门踩到底,没命地冲了出去,生恐走得慢了——这北崇分局根本是龙潭虎穴,下次打死都不来了。

    “市局……也不过如此,”陈太忠见他们争先恐后的样子。扭头看一眼朱奋起,笑眯眯地发问,“老朱你在市局的时候,做事没这么不讲理吧?”

    “也有……但是不多,”朱奋起犹豫一下点点头,市局这两天的行为,在他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这么大一个案子,真的值得人豁出去争抢,市局吃相难看的时候海了去啦。

    不过此刻,他不想提这个话题,“区长,您这烟不错,给弟兄们散一圈吧。”

    “数你眼尖,”陈太忠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摸出两包烟来拍在他的手上,“不光分局的同志们,这些热心群众,也都在支持咱们的工作……你替我散一圈。”

    说完这话,正好雷蕾和刘晓莉出来了——刚才剑拔弩张,还有人要带走她俩,所以两人一直在屋子里窝着,陈区长见状点点头,“跟着我的金龙车,咱们走了。”

    在蒙蒙的雨丝中,挂了天南牌子的捷达车跟着大金龙走了,朱局长按照区长的指示,在场的人都散一根烟——他的心里有一点点不舍,却又不敢不散。

    “尼玛,”终于有人尖叫一声,发现了手里香烟的不同,“这是传说中的大熊猫?”

    “就算是大杂烩,也是区长请你们抽的,”朱局长冷哼一声,顺便将发剩的多半盒揣进自己的口袋,“是鼓励警民协作,这人呐,要讲良心……”

    陈太忠开着车,一路将捷达车带到了区政府大院,将车停好之后,他走下来,“刘晓莉,文印室有传真机和宽带,把稿子和照片都发了,争取明天见报。”

    “这个稿子我还要整理一下,把文印室钥匙给我就行了,”刘晓莉笑眯眯地发话,又抬头看一下天空,“天上下雨呢,你俩该干啥就干啥去吧,我一个人忙乎就行。”

    “这四点来钟能干个啥?你这思想太复杂,”陈太忠没好气地看她一眼,“我还要出去慰问两个老师呢,你和雷蕾找一下我的通讯员小廖,把事情安排了。”

    陈区长的事情真的不断,原本葛宝玲安排的,是让他去慰问一下五保户,今天跟谭胜利说起来,才知道这北崇需要慰问的人真的太多了。

    “合着九点来钟就能干点啥了?”刘晓莉也是见多识广的,笑眯眯地调戏他。

    九点来钟,我也不可能跟你干啥,关键是你底版不过硬,陈太忠看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他相信自己再撩拨一下的话,刘晓莉肯定飞蛾扑火地上来了——这不是他有多大的魅力,而是他的权力和地位,就有这种诱惑力。

    “不跟你说了,雷蕾你去看小宁她们吧,”陈区长摆一下手,又找到谭胜利,“走,老谭,我跟去看一看纪老师……”

    纪老师的名字比较古怪,叫纪守穷,此人在北崇县干了四十年教师,文革时曾经被打倒过,后来重回教师岗位,在县一中带了七八年初中,后来又主动申请去双寨乡的小学搞教育帮扶。

    这教育帮扶一般没人主动去,他这就算比较另类了,毕竟县里的条件比下面要好很多。但是纪老师有他的理由。在教学中他发现一个问题,有些孩子的小学基础知识特别差。

    教书育人嘛,纪守穷觉得自己应该去农村的小学摸索一下,看看能不能走出一条合适路来,不得不说,那个年代的人真的淳朴。

    纪老师在小学带了两个年级的学生,他本来想是带上两三年就离开的,不过孩子带得久了就带出了感情,就琢磨着把这两个年级的孩子带到毕业再走。

    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团中央、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等单位发起了希望工程,纪老师觉得自己应该去争取一下,村里的小学为什么教育水平上不去?失学儿童为什么那么多?说白了就是一个字儿:穷!

    纪守穷是书香门第出身,他的名字就有“君子固穷”之意,而他本人虽然经过了文革,做事还是有点一根筋的书生意气。

    其间发生了什么,那就不说了。总之为自己这个学校争取资金。他上蹿下跳甚至不惜跑到省城去上访,最终得到了一点扶持,并且他这种精神,得到了一些人的肯定。

    但是县里领导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很好,总觉得此人不但不服从县里的统一部署,还故意将北崇贫穷的一面夸大,造成了不太好的印象。

    后来他又回到了县一中,领导们倒是没有打击报复他。但是也没人鼓励他这种行为,五年前纪老师从教师的岗位上退休。

    这个人的名字没有起错,他的家庭条件真的很差,老伴是县纺织厂的工人,厂子早早就倒闭了,本来就有强直性脊柱炎,后来又患了糖尿病。那就是个药罐子。

    纪守穷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吃粉笔灰那么多年,让他患上了严重的咽炎,又有尘肺病,算是北崇教育系统有名的贫困户。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就到达了一片棚户区,谭胜利感触颇深地叹口气,“这是以前县纺织厂的房子,县一中以前曾经搞过福利分房,后来房改了,他买不起自己的房子,当时他老妈又病重,索性就把房子卖了,一家人就住在这纺织厂的房子里。”

    这里的几排房子都很破旧了,路也不好走,还搭着这样那样的违章建筑,将车停在路口,陈区长和谭区长两人拎着一袋米和两桶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进去。

    来到一家门口,谭区长侧头看一眼旁边伸出半截的厨房,抬手敲门,大约十来秒钟之后,门开了,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打开门,笑嘻嘻地打招呼,“过年好……你们找谁?”

    “过年好,我是谭胜利,跟区里领导来看望一下纪老师,”谭区长点点头,“老纪快出来,陈区长来看你了。”

    这房子也太破了一点吧?陈区长扫一眼屋里,里面除了一个玻璃橱的平柜,一张矮桌,几个板凳,基本上就看不到可以称之为家具的东西了。

    床倒是有,不过也就是一张床板,下面垫了砖头,那平柜上摆着唯一比较现代化的家电——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里面正在重播中视的春晚。

    尤其令陈区长无语的是,外面在下雨,家里也在下雨,地上和床上摆着两个脸盆和一个痰盂,在滴滴哒哒地接水——这就是一个退休老教师的房子,十年前凤凰农村差不多点的家庭,也比这强吧?

    这间屋子,大小约有十一二个平米,旁边还有一个小门,门上挂着半截布帘,想必是串着个小套间。

    “咳咳,”随着几声拉嗓子的长嘶,一个老人掀开布帘,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上裹着厚实的军大衣,喘着粗气,“谭区长来了啊?快坐。”

    陈太忠默默地看着此人,发现他的脸色很憔悴,而且并没有那种见到区长的欣喜,至于他手上拎着的粮油,那位也是淡淡地扫一眼,视而不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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