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雪诗闻言抬头看了眼凌氏，她真不知道这女人是在夸她还是在夸凌顾。
向录严在一边捏着胡须笑的淡然，三年的时间里爹爹似是老了一些，青黑的发丝在鬓角处微微露出些许的苍白，连一向漆黑的胡须也有些浅淡了，向雪诗皱了皱眉头，疑惑的看了一眼，曾经爹爹三十五岁的时候也有这么老么？
有些细节她实在是既不清楚了，十岁的时候凌顾正是跟她感情最好的时候，她最常见的反而是凌顾不是爹爹……
伸手搭在爹爹伸过来的掌心，父女俩慢慢出了大厅，慢慢的朝书房里走去。
路上花香正浓，一整微风飘来带来淡淡的香气，向雪诗微微一笑，心情也舒爽起来，然而身边的人却是身子一弯，低低的咳嗽起来。
“爹爹，你没事吧？”向雪诗担忧的仰起头，看着向录严微微有些苍白的面容。
“咳咳……没、没事。”向录严掩着嘴，又咳了一声，这才低头笑眯眯的看着她：“可能是最近太忙了，有些累了，哎，爹爹也老了。”
“不老，爹爹不老。”向雪诗撅起嘴，死死拽着爹爹的手。
向录严闻言轻轻一笑，温柔慈爱。
“雪诗，你要快快长大，寻个好人家，这样爹爹也就放心了。”
向录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这才又一弯腰将她抱起来，又使劲往上托了托。
向雪诗却是摇了摇头：“我不嫁人，爹爹，我要一辈子跟爹爹在一起，老爷说，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个好东西。”
这话不假，老爷教育的对。
向雪诗这样想着，却没有察觉向录严的脸色微微的变了变。
“那你总不能一直不嫁人，外人会说闲话的。”
“他们爱说就说，到时候我帮爹爹打理家业，我有吃有喝，凭自己的本事赚银子花，他们能奈我何？”
看着怀里小小的脸蛋一板一眼说着大言不惭的话，向录严失笑一声，而后又面色沉重的揉了揉她的头顶。
“你恨爹爹娶了你不喜欢的女人么？”
向录严突然的文化让向雪诗一愣，她仰头看着父亲优美的下颌线，疑惑的问了句：“爹爹，你……”
“你是我的女儿，爹爹怎么能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凌氏是因为银子才肯嫁给爹爹，但她对爹爹我真的很好，女人毕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爹爹就不信，雪诗你没有。”
向雪诗咬着嘴唇低下头不说话。
“凌儿哥受委屈了。”
向雪诗撅起嘴，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
“自打你五岁那年冬天，爹爹就发觉，你跟以前不一样了，突然变的懂事多了，也突然开始知道学习上进了，爹爹不知道是为什么，但绝对跟凌顾脱不了干系。”
向雪诗低着头不说话，爹爹的胸膛很温暖，但话里的意思却让她有些难受。
“爹爹不是责怪你，只是凌儿已经是十三岁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爹爹不想委屈他娶一个下人做媳妇，爹爹希望他能上进，能有个好的前途，好的未来。”
“爹爹你想说什么？”向雪诗咬着嘴唇，抬头看着自己的爹爹。
向录严只淡淡的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依旧温柔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哄道：“乖，爹爹只是不想看见你们两个人合不来。”
向雪诗闷声垂下头，将下巴壳压在向录严的肩膀上，怔怔的看着身后不断倒退的风景，心中愈发的委屈。
他什么都不能说，所有所有的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爹爹已经够操心的了，凌顾的事若是实在没有必要，她不想跟爹爹说，因为至少现在，她还能控制得住一切。
晚上跟着爹爹学了些账房上的事务，爹爹很高兴的看着她噼里啪啦的捏着算盘珠子算账，而后他也答应，过几天就带着她去店铺里面实际去操作一下，这让向雪诗十分的高兴，这样一来，也就等于她终于有了些突破，不用一直学一些纸上谈兵的东西了。
等人都吃罢了晚饭，凌顾才回来，手里捧着一摞子新买来的书，从道家到佛家，从古至今都有，种类十分的繁杂。
王婆子给他在后厨留了饭，少年放下书去吃了饭，而后捧着一包东西去寻了王婆子。
王婆子正在外间小屋里缝着被套，凌顾站在门口往里瞧了瞧没有说话，倒是王婆子先瞧见了人，嘻嘻哈哈的刚要出声喊，凌顾连忙将指头放在嘴唇上，示意王婆子噤声，王婆子这才会意的朝屋子里看了一眼，放下手里的活快速的走了出来。
二人来到小院子深处的小花坛后面，凌顾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小花坛已经将物资完全的遮盖住，这才将手里的布包递了上去。
王婆子嘻嘻一笑，结果布包问了一句：“凌儿哥，这次又是什么好东西？”
凌顾嘴角一勾，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好似绿叶下悄悄盛开的花蕾。
“小姐喜欢吃的绿豆饼，今天出去正瞧见苏味居最后还剩了点，就全买回来了。”
“哟，苏味居的糕点还有剩下的时候？那可是排着队都买不找的好东西呢！”说着王婆子故意看了一眼凌顾，只见小小的面容上微微飘上一丝不自在，而后他低头咳嗽了一声，淡淡道：“嗯，些许是今天做的多了些。”
王婆子闻言便笑，凌顾只好拱手道：“凌儿先去温书了。”
王婆子便爽利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我不会告诉小姐是你买的的。”
凌顾感激一笑：“谢婆婆。”
看着少年慢慢离开的背影，王婆子又颠了颠手里的绿豆饼，分量足的很，看来买的不少，不知道这少年是排了多久才买上的，凌儿哥，对小姐真的是百分万分的好，可惜，小姐就是不领情。
王婆子叹了口气，拎着绿豆饼进了屋子，向雪诗正在堂屋里练字，见她回来了不禁好奇的看了一眼，便瞧见王婆子拎了一大包东西进了门。
“哟，今天你外甥又给你少了些什么好吃的？”
王婆子讪讪一笑，便将布包放在了桌子上，一边打开一边道：“嗨，那小子今天买了些苏味居的绿豆饼，说是好吃得很，一定要给我尝尝！”
说这布包已经打开，绿豆饼的味道扑面而来，又香又甜，勾人的厉害。
向雪诗直接放下笔，背着手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眼睛却是直直的停在绿豆饼上面。
“不是你教唆的吧，为什么婆婆的外甥买的都是我爱吃的东西？”雪诗捏起一块绿豆饼咬了一大口，顿时满嘴留香。
王婆子却是嘿嘿一笑，没有说话，只是高兴地看着向雪诗一口一口的吃着。
凌儿哥送来东西，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这孩子出门，便会多少带些东西回来，几乎都是小姐喜欢的，因为他知道小姐不喜欢他，便也不让王婆子说，王婆子只好说东西是外甥捎来的。
想到这种复杂又郁闷的关系，王婆子心里便有些难受，但小姐的脾性是一家人宠出来的，老爷都管不过来，他们这些下人不敢管，而她则是舍不得管。
那也就只有委屈委屈凌儿哥了，还好凌儿哥是个好脾气心胸宽大的。
王婆子想到这里，倒是难得欣慰的舒了口气。
向雪诗又吃了几块绿豆饼，睡衣也慢慢的上来了，便由着王婆子洗刷了睡下了。
现在她除了每日上学，便是回家温习，也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做，虽然她比较清闲，但是明显有人不这么清闲。
凌氏的屋子里，小环依旧忙进忙出，红翠渐渐也不想三年前那么胆怯了，偶尔还会仗着凌氏的地位指使小环干活，小环也不恼怒，只是低头，作者自己本职的工作。
翠儿的死对她打击不小，她也笃定了心思，一定要给翠儿报仇。
收拾好了一切小环便低头退了出去，今夜不是她当值，于是做完了份内的事她便离开了。
见小换走了，红翠就连忙上前关好门，凌氏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冷眼看着门口。
“哼，小蹄子！”
“夫人，干脆跟老爷说让小环回去吧！”红翠瞪了眼门口，也道。
“回去？你以为向家就一个丫鬟不成？”
红翠撅起嘴来自己生闷气：“那她这样吃里扒外的，岂不是太那什么了！”
凌氏冷笑：“向雪诗这小丫头别看才十岁，心眼倒是不少，若不是小环，我还真看不出来呢！”
“不光如此，我看老爷还特别喜欢小姐呢！”
凌氏翻了个白眼，似是很不屑的样子道：“老爷就这么一个孩子，能不喜欢么？等我要是有了儿子……”
说着凌氏眯起眼睛，冷冷的瞧着远方。
“可那药也下了这么长时间了……”
“闭嘴，你还想让人听见是不是？”
红翠一哆嗦，连忙闭上嘴不说话。
“有风险的事情还是少做，咱们这样一直到现在都没被人发现，已经是万幸了。”
红翠乖巧的点了点头，主仆二人接着昏暗的烛光又悄声耳语了几句，而后凌氏才慢慢的躺下，心满意足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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