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庭是一个犟的,无‘波’不能进武馆,他决定自己教,他傅老四就这根苗,不把她给教好了,他下去可没脸他老爹,说干就干,当天晚上他就吩咐无‘波’第二天要起早点,起来练马步。
“马步?”无‘波’瞪大眼睛,难以接受,“外公家也要练?”
傅清庭一愣,惊喜道:“你练过?”随后想到傅明心武艺当初要不是要出去打工挣钱继续练下去,也是‘挺’不错的,后又想到傅明心在外结识江华成的事,心里又起不快,“练了多久了?”
“每天……”无‘波’最讨厌的就是扎马步,不管爸爸怎么说,妈妈还是每天早早叫她起‘床’来扎马步,非要让她站半天才让她吃早饭,爸爸不见了之后她就没练了,她还以为不用再练了呢,早知道外公这里也要练马步,她就死抱着家‘门’口的那棵树不放手了。
从此以后,不管寒冬酷暑,刮风下雨,每天五点半,傅清庭家的小庭院里准时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下雨就改到走廊下,绝对不能偷懒。无‘波’这才知道,以前妈妈对她那叫一个仁慈,她稍微抱怨多几句,妈妈就心疼了,可外公呢?不管她怎么装怎么诈,她都看到他脸上的心疼了,可他总能在最后关头硬下心肠来让她继续扎,无‘波’终于放弃挣扎,乖乖认命,当一个勤学苦练的积极分子。
隔壁的傅社云看傅清庭教得认真,又看无‘波’练得那么起劲,干脆让傅元森每天早上也跟着过来练功,傅清庭可是那一辈人当中的佼佼者呢,得到他指点,那可是名师开小灶,可比武馆里那些胡须尚青的小伙子厉害多了。
“元森舅舅,你怎么也来了?”无‘波’看到一脸不情愿的傅元森觉得很奇怪。
“不要叫我舅舅!”一听到无‘波’的称呼,傅元森的小脸立刻皱得跟个小老头一样,他爹傅清道是那一辈最小的,他自然也在同辈中排老小,村里很多比他大的“侄子侄‘女’”,平常的取笑已不少了,现在又被一个只比自己小六岁的小屁孩喊作舅舅,他能不郁闷吗?
无‘波’立刻听话道:“元森!”
傅元森更加郁闷了,但又不能叫哥哥,他也不知道该让无‘波’叫他什么好,只能将满腔的惆怅化作力量,拼命练功,一段时间下来,竟然学有小小小成,武馆的老师表扬了好几次,让一班人羡慕不已,纷纷问他有什么秘诀,他没有保留,如实将早上起来跟傅清庭练功的事告诉大家。
这下子好了,不少家长也开始打起这个主意,反正教两个是教,教多几个也是教,可傅老四偏不干,他们不收他外孙‘女’,他凭什么给他们的娃儿开小灶?当他老糊涂了?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来一个他轰一个,‘弄’得唯一得到他厚待的傅元森几乎成为众人的眼中钉。
傅聚颍也想跟着去练,但傅老四第一个看不顺眼的就是他,他还没说话呢,‘门’就给关上了,他只能爬在墙头偷看,没想到老四爷那叫一个眼毒心辣,每次都拿石头子打他的头,额头上肿了几次包后,他就不敢再偷看了,只能回去告状,他也知道跟自个儿老爹告状没用,直接给告到爷爷那里去。
傅清序哪里不知道老四那点小‘性’子,又不能真跟他计较,只能安慰了孙子几句。
傅聚颍心里不痛快,嘟着小嘴从爷爷房中出来,傅聚澜看见了问了几句,便进了厨房拿了一包东西出来,让傅聚颍拿去老四爷家,保准老四爷不会赶他。
“什么东西这么神?”傅聚颍一脸怀疑。
“妈做的红豆饼,让我给带点过去,正好给你占了个便宜。”傅聚澜打开挑了一个,塞到傅聚颍口中,“吃不够家里还有,别把袋子里的吃没了,赶紧去吧。”
傅聚颍咬了一口,无比可口,赶紧抱着袋子就往老四爷家中奔去。
“老四爷,我给帆帆带红豆饼来了。”傅聚颍先声夺人,将傅清庭赶人的话堵在喉咙里了。
“红豆饼?”傅清庭看着小娃儿紧抱在怀中的袋子,又回头看看自家那个小娃儿,问,“你要吃吗?”
无‘波’紧巴巴地看了看,然后抿了小嘴,头一甩:“帆帆不要,聚颍表哥自己吃吧。”
那明明白白就是一副想吃又忍住说不想吃的模样,瞬间就秒杀了傅老四那颗顽固的心,于是,傅聚颍小表哥很轻松地进了‘门’,和小无‘波’一起开开心心地吃起了红豆饼,于是,傅老四又发现了一样外孙‘女’喜欢吃的东西,再于是,五点半起‘床’练功的队伍里又多了一枚小小的身影,当然这枚小身影家离得远,不能像傅元森翻墙就过来,所以五点就要起‘床’,非常的痛苦。
谁也想不到,这件事会一直持续下去,虽然两年后傅元森到镇上去念初中,但又加入了另外一个人,三人行一直持续到无‘波’第一次离开傅家镇,而这三个人到后来有了一个共同的称谓,叫“傅派三杰”,如同武侠小说里的那些初出茅庐却一鸣惊人的绝世少年,点亮傅家镇静谧的天空,让古老的傅家镇重新焕发热血的青‘春’。
无‘波’到傅家镇来了两个月,傅明心打了几次电话过来,家里没装电话,是打到隔壁元森家再叫无‘波’过去听。无‘波’特别喜欢看到元昔小姨爬到梯子上探过脑袋来让她过去接电话,不管她正在做什么,听到这话,立刻抛下不顾,飞快地奔过去。妈妈总是问她,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穿着什么衣服,完了又问有没有做错事被外公骂,外公骂人嗓‘门’大不大等等,这时候她总是捂着嘴巴咯咯笑,然后告诉妈妈,外公从不骂她,被骂的都是元森舅舅和聚颍表哥。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无‘波’捂着发烫的耳朵,问:“妈妈,你什么时候来接帆帆回家呀?”妈妈那边安静了一小会儿,然后问她是不是不喜欢外公家,她说不是,只是很想妈妈,妈妈就说,帆帆乖。
妈妈一说这句话,无‘波’就不说话了,她知道妈妈接下来要说的话,让她乖乖听外公的话,妈妈很快就来接她了,可她真的很乖,外公说什么她都听话,就连聚颍表哥让她偷偷跟他进武馆,她都没有去,虽然她很想,可是,妈妈为什么就是不来呢?
这份期待与失落,一直陪伴无‘波’从她的四岁到十四岁,渐渐地,她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帆帆,而是在傅家镇长大,身体里深深刻着傅家镇给她的烙印的江无‘波’。
无‘波’来到古平村两个多月后,村里的小学秋季期开学了,傅元森恢复了每天上学的生活,傅聚颍也到了上学的年龄,他们五点半还是会过来和无‘波’一起练,但七点半就要赶去武馆接受武馆统一的练习,九点学校上课,下午下学又回武馆,很晚才回家,无‘波’见到他们的时间少得可怜,外公下地之后,她要么一个人在家里跟外公刚捉回来养的小狗玩儿,要么就是跟在元昔小姨后面瞎转。
“小丫头,等你小姨嫁人了,看你怎么办。”傅社云点点无‘波’的小鼻子,打趣道。
“妈!”傅元昔白了自己老娘一眼,“小丫头连嫁人都听不懂呢,再说了……你就这么着急把我往外赶?”
“我着急什么?我巴不得你在家给我多做几年活计呢,我是怕有人等不及。”傅社云长吁短叹,装模作样道,‘弄’得傅元昔红霞满面,伶牙俐齿完全使不出来。
无‘波’一边帮忙摘着豆角,一边憨憨地问道:“谁等不及了?”
傅社云母‘女’俩相视一笑,傅社云抱起无‘波’,在她粉嘟嘟的脸庞上亲了一下,说:“还能是谁呀?当然是我们帆帆的小姨——夫啦。”
“妈!你可别教坏小孩!”傅元昔羞恼道。
“小姨——夫?”无‘波’学着傅社云的腔调,“是谁呀?帆帆见过吗?”
“等会儿让你小姨带你看看去,”傅社云笑道,“让我们帆帆过过眼,看合不合格。”
吃了午饭,傅元昔问无‘波’要不要到村口的小店买话梅糖吃,无‘波’‘摸’了‘摸’小口袋里外公给的两‘毛’钱,兴奋地牵着小姨的手出了‘门’。出‘门’走了几步,元昔小姨看看顶上的毒辣日头,问无‘波’走着累不累,无‘波’想到店里又酸又甜的话梅糖,生怕说累小姨就不带她去了,飞快地摇着小脑袋说不累,元昔小姨叹了一声,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要强呢?累就要说累,知道不?”她探头看了看,然后说,“累了,我们就坐车去吧。”
无‘波’正想问坐什么车,就听到一阵清脆的铃声,一辆自行车就骑了过来,车上坐着一个又高又瘦的黑脸大哥哥,他刹住车,极快地瞄了一眼元昔小姨,然后弯下腰伸手‘摸’了‘摸’无‘波’的小脑袋,说:“这位是帆帆吧?想要去哪里?叔叔载你去。”
无‘波’仰头看着他,觉得这个人个好高脸好黑,眼睛闪闪的亮亮的,她退了几步,躲到元昔小姨身后,然后探出脑袋来看他。
“怎么了?”那个人对她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
无‘波’又是一躲,黑脸男生只听到她软软的声音闷闷地传来:“不要……爸爸说,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黑脸男生哈哈一笑,然后说:“叔叔叫傅隋锋,你看,我知道你的名字,你也知道我叫什么,我就不是陌生人了吧?”
无‘波’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对,又见元昔小姨没反对,这才站出来,说:“我要去小店,买……话梅糖!”
“好嘞,去小店!”傅隋锋一把抱起无‘波’,将她放在车鞍上虚坐着,一手托在,另一只手握着车头,目不回头地站了会儿,等傅元昔坐上了后座,才往前一推,慢慢地踩着车子往前。
无‘波’没坐实,又被大手托着肚子,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傅隋锋便对她说:“帆帆,不要‘乱’动哦,小心摔下去。”
“不舒服!”无‘波’大声抗议道,“帆帆要‘乱’动!”
“帆帆要‘乱’动啊……“傅隋锋拉长声音慢慢说道,“那可怎么办呢?叔叔没那么多手扶你哦。”
无‘波’正想说话,肚子上就多了一双白白细细的手扶着自己,是元昔小姨绕过来抱她,小姨就是疼她,无‘波’喜滋滋地想着,完全没发现身后那个又黑又高的叔叔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去了。
事后,傅社云问起无‘波’那个黑脸叔叔怎么样,无‘波’不知道什么叫怎么样,想了半天才说:“他骑车好慢!”她的话梅糖都吃完了好久,他还没骑到家里,真是笨!
傅社云挑眉,骑车慢?那小伙儿不说是贵济村的这一辈的好手吗?骑车怎么会慢?
虽然无‘波’嫌傅隋锋骑车慢,可她却因为这个原因得以看到舅舅和表哥正在念的小学,她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念书声,不由羡慕,心里念着,晚上回家就跟外公说她也要去上学。
傅清庭开始觉得无‘波’在胡闹,她才几岁,就要上学?可无‘波’意外坚持,他转念一想,孩子又不像别的没上学的小孩可以去武馆呆着,没玩伴是‘挺’无聊的,村里也没说不能早上学,况且老大家的小孙子也刚上学,他跟无‘波’要好,两人同伴总比以后无‘波’一个人上学来得好,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当天晚上便去傅清序家找他开证明。
傅清序拒绝了傅老四一次,还真不敢再来一次,可他还是觉得无‘波’五岁就上一年级太早了,况且之前还没上学前班。
“我们帆帆早就识字了,小人书都不知道看了几本了。”傅老四得意地宣布着,拿了证明对着傅聚颍甩了甩,“颍小子,以后表妹就跟你一起上学了,你可给我警醒着点。”
傅聚颍一听无‘波’要跟他一起上学,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想到其他。
傅朝颜看了看傅老四的喜‘色’,试探道:“四叔,帆帆年纪小,跟村里的孩子还不熟,聚颍又是个粗心的,你看让他大哥带他们,怎么样?”
傅明睿立刻瞪着自家媳‘妇’儿,傅朝颜缩了缩,却又看向公公,傅清序一脸沉默,没说话,她松了一口气,又问当事人傅聚澜意见。
“成啊,没问题。”傅聚澜抬起头,对上母亲急切的目光,温和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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