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子不语,怪力‘乱’神。太子深以为然。
——《太子观察记录》
二
太学五大奇谈——
一、书院食堂供奉的灶神像偶尔会显灵流泪。
二、后山的狩猎场原先是一块坟地,晚上去那的人有一定几率可以看见鬼火。
三、书院池塘里传说有一只千年巨龟,只要有人看见这只乌龟,向它许愿,愿望会成真。——当然了,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见到过这只巨龟。
四、太宗皇帝在知学山的山顶偶遇仙人,受仙人指点羽化成仙。太宗从知学山回来的第二天就驾崩了。太宗仙去之前,留下“从知学山山顶跳下可穿越时空”的遗言。——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那第五条呢?”颜柳急切地问道。
“这第五条嘛,说来话长……”
一只黑乎乎的小手伸到颜柳面前,小乞丐眉头上挑,示意只要有银子一切都好说。
是的,你没有看错!早上颜柳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有可靠的消息渠道。而这“可靠的渠道”就是眼前这群只认钱的小乞丐。
颜柳斟酌了一番,鉴于此事涉及到自家公子的生命安全和心身健康,忍痛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死死地捏在手里。
小乞丐一见银子就扑过去,使出吃‘奶’的劲儿掰开颜柳的手,夺过银子在自己手里掂了掂,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笑眯眯地开口:“这事得从前朝说起……”
前朝有一个姓王的书生,王生十年寒窗苦,一朝高中状元,从此荣华富贵,高枕无忧。
宰相打算招王生为‘女’婿,宰相之‘女’扬言,非王生不嫁。但王生在老家有一位糟糠之妻张氏。张氏听说了此事,匆匆赶来京城,一纸状书递给了当今圣上。
这件事可谓街头巷尾无人不知,男子皆羡慕王生的齐人之福,‘女’子中可怜张氏的有之,支持宰相闺‘女’追求真爱的亦有之。
而王生的态度呢?
“桃桃,我们走吧,从此四海为家,再无人阻挠我们了。”
在王生看来,妻子年老‘色’衰,不及桃桃漂亮;宰相之‘女’骄纵,不及桃桃可人。
桃桃是王生在知学山踏青与众人走散‘迷’路时遇上的少‘女’,那日桃‘花’灼灼,少‘女’的脸比起那桃‘花’更为娇‘艳’。
王生和桃桃约定在知学山他们最初相见的地方见面,两人‘私’奔。
那晚,王生和桃桃在知学山‘春’风一度。快活地完全没有发现藏在暗处的两个人。
“你都看见了,他爱的不是你,当然,也不是我。”
宰相千金捂着嘴,哭着跑开了。
张氏脸上无悲无喜,站在原地,看见桃桃意‘乱’情‘迷’时‘露’出的三条狐狸尾巴。
第二天,上山砍柴的樵夫发现了王生和张氏的尸体。
当时人们都说他们是被山上的狐狸‘精’害死的。
狐狸‘精’以美‘色’为饵,食人‘精’气。男人都爱她的皮相,真心却少有。王生是唯一一个提出要和桃桃‘私’奔的男人。桃桃放过了王生。
桃桃离开的时候,王生昏‘迷’未醒,张氏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慢慢走到他身边。
王生是被张氏杀死的。
年少青梅竹马时的誓言终于得以实现。
“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没有人能分开我们了。”
话说回来,这第五个奇谈要告诉我们的是,在图书馆隐约听到有‘女’人声音的时千万不要回头,甚至四处张望。至于这个地点为什么是图书馆……
“你脚下站着的地方,可能就是王生和张氏当年身亡的地方。”
洛辰话音刚落,就惊得颜书语跳起来蹿到他身边,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洛辰甩着袖子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只得任由颜书语拽着他。“你一个大男人,这有什么好怕的。”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体谅一下行不行?!”颜书语理直气壮,抓着洛辰的衣袖又紧了紧。
“骑‘射’不行,胆子又小,这个寸确实‘挺’短的……”
洛辰领着颜书语走到图书馆‘门’口,“吱呀”一声推开了木‘门’。颜书语躲在洛辰身后探头,左右张望了一下,犹豫着进了‘门’。
图书馆里还算整洁,洛辰找到一处桌边坐下,对颜书语道:“松手!准备抄书了。”
颜书语抱着一摞书,挤在洛辰身边,半刻也不离开。都说天子有真龙护体,太子是天子的儿子,这辟邪效果估计也差不离吧。
见洛辰没有不快的样子,颜书语欢欢喜喜与洛辰挤做一堆抄书,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抄完一部书,颜书语搁下笔,活动活动手腕,突然想到:“你说这么好的晚上,没有红袖添香真是可惜了。”颜书语附庸文雅,啧啧感叹。
“红袖添香?”写完最后一行字,洛辰也停笔,勾起‘唇’角:“有没有美人我不知道,说不定‘女’鬼很愿意完成你红袖添香的愿望。”
太子你太不可爱了!
一面嫌弃太子不可爱,一面又抓着太子的衣袖不放,这样很没有说服力你造吗……
洛辰叹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原本半合着的‘门’猛地被关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啊——”
被颜书语没有预兆的叫声吓了一跳,洛辰暗自抚着自己的受惊的小心脏。牛鬼蛇神吓不到他,反而被颜书语一嗓子吓得心脏都颤抖了,洛辰的心里有些复杂。
“你叫什么,不过是风吹……”突然一阵啜泣声把洛辰到嘴的话堵了回去。
洛辰的脑神经紧绷起来,果不其然再一次听见了颜书语的惊叫。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洛辰在颜书语出声的那一瞬间,自颜书语身后伸出胳膊捂住了她的嘴。
没有了颜书语的声音,房间里安静下来。刚刚被风吹得合上的‘门’又悄悄被推开一条缝,颜书语和洛辰屏息看着那扇‘门’,像是要把那‘门’板看出一个窟窿来。
幽幽的啜泣声再次响起,颜书语淡定不了了。即使嘴巴被洛辰捂住不能开口,她也要奋起反抗!颜书语手舞足蹈,胡‘乱’抓起桌上的东西朝着那扇‘门’就扔。什么纸笔啊,砚台啊,笔架啊,全被她当做远程武器给扔出去。
“不不不,颜书语,你冷静一下,我们来仔细分析分析……”洛辰试图用语言安抚他,否则照这个劲头下去,梁夫子明日一早看见这满地狼籍会哭的,“鬼神什么的都是无稽之谈……”
太子洛辰是一个坚定的无神主义者,可颜书语不是啊。
颜书语仍旧不放弃地抓起桌上最后一件投掷物,洛辰看了一眼,初步判断这是一块品质上乘的澄泥砚,还没来记得拦,颜书语一扬手,那块砚台就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飞了出去。
澄泥砚是梁夫子最喜欢的砚台品种。这下好了,明日梁夫子又找着惩治他俩的罪名了。
没有听到预想中砚台落地的声响,传来的却是一声闷哼。
倒是这一声闷哼让颜书语冷静下来了,洛辰看见颜书语沉着脸说道:“太子你说得对,我去看看倒是是谁在装神‘弄’鬼。”
洛辰长了见识,原来变脸比翻书还快并不是‘女’人的特长。颜书语这样没什么男子气概的孱弱少年竟然也能做到收放自如,原谅他上课不听讲念书少,这个世界真奇妙。
颜书语打头阵,洛辰跟着他慢慢靠近‘门’边,依稀能看见‘门’外有个人影,蹲坐在地上靠着‘门’框一动不动。颜书语回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踮起脚尖,迈着小碎步挪到‘门’边,猛得拉开‘门’……
——卧槽!果然是你!
——等等哪里不对?……来人啊救命!!!
三
颜书语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从书院图书馆回来的那天起,颜书语对外称病。
闭‘门’不出、对外称病不是真有难言之隐就是为了躲灾避祸,大家心照不宣。
大多数人是不相信这样的鬼话的,而这个大多数人里一定不包括司徒远。
司徒远俨然把颜书语看做了虽认识不久,但可以深‘交’的小伙伴。
司徒远他爹司徒钺对于这个只懂舞刀‘弄’枪不通人情世故的儿子很是头疼。耳提面命地‘交’代司徒远“‘交’友须谨慎”。司徒远牢牢记下,他琢磨着就冲颜书语这酒楼仗义疏财出手相助的举动,说什么也要好好结‘交’——颜书语是一个好人。
听到颜书语因病在‘床’的消息,司徒远变得忧郁起来。梁夫子点他起来背诵昨天的课文,司徒远答不上来打算罚他抄书的时候,他也反常地没有同梁夫子讨价还价。
梁夫子被他按眼中的忧郁镇住了,按往常惯例理应罚抄十遍,这次只是罚了五遍。
——梁夫子平日里看起来凶巴巴的,原来也是个好人。
忧郁中的司徒远百忙之中不忘给梁夫子发一张好人卡。
甫一散学,司徒远就拉着洛辰拐到颜府‘门’口。司徒远忧心忡忡:“颜书语是不是病得很严重啊,太学也不来。”
颜书语一张小脸惨白惨白,半卧在‘床’,时不时咳嗽两声,家仆忙地上手绢送至他嘴边,白娟上竟染上血迹。颜书语生生咳出血来。
不不不,这个场面真是太可怕了。
司徒远晃晃脑袋,可脑海中的画面却像生了根一样植在他的印象里,更坚定了他要去颜府一探究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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