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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5章 楔子之似是故人来(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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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令薛黎陷没想到的是,那小厮竟然又连着来了两个周,也只不过堪堪来了两个周罢了。

    明显感到福丫头近来对自己的敌意,薛黎陷捧着饭碗窝在后院吃的清淡——得,偌大一碗面汤连块‘肉’都不给放的。

    自己好歹也算在那儿极北的鸟山上呆了近一个月吃了那么多雪水,回来真个是连顿犒劳都没有。

    挑起一根细细长长的面条,甭说条,连丝都算不上的,薛黎陷单手托腮单手持着挑起的动作发愣——不管饱呀,一会再偷偷溜到城东头买点宵夜?只不过是在那儿吃还是带回来呢?带回来肯定就被瓜分的渣都不剩了。可是又不想在外头呆着……

    万分纠结的‘摸’了‘摸’肚子,尔后毫无征兆的抬头望天。

    黑压压的天幕上真个是连颗星子都没有,可他还是敏锐的发现了那只黑鸽。

    屏息凝神——前堂中有四个是在吃饭的,另三个在四处走动,消食还是抓‘药’?咦,突然有一个改变方位了哦……

    心下对那鸽子默念了声抱歉,薛黎陷重新坐回石凳上,动作迅速的把缠在鸽子‘腿’上的信笺快速往袖子里一收,然后不动声‘色’的把那只黑鸽掐死扔在黑暗的小角落里同其他准备入‘药’的飞禽‘混’在一起。

    刚做完这一切,福丫头怯怯的挑开‘门’帘‘露’了张煞白的小脸出来:“掌,掌柜的……”

    “咋啦?没吃饱饭给你饿成这样?”薛黎陷气不打一处来,我的字迹也好看的很,还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倒好,旁的人随便一幅字迹便叫你彻底忘了衣食父母是谁了!

    福丫头又身体僵硬的往前大移了两步,接着哇一声扑进了薛黎陷的怀里。薛黎陷教她撞得一个没坐稳差点摔下去,不由得好笑道:“怎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那、那个叫绿奴的小厮又来了,还夸咱、咱家的‘药’就是管用,他们家先生好多了……”

    薛黎陷坐直了身子,把福丫头拉扯开:“那小厮人呢?”

    “‘挺’、‘挺’欢喜的跑走了……”

    薛黎陷站起了身,柔声安慰道:“是人是鬼都不怕,我亲自去看看,喏,角落里那几只准备入‘药’的禽类都炖了吃吧,安安神。当郎中的就是天天跟死人打‘交’道么,别被这么点小事儿就吓着了啊。”语毕抄起一旁的‘药’箱,急匆匆的追那名唤绿奴的小厮去了。

    这祈安小镇四周都是山,它自个儿倒像是个谷地似的被包围其中,但若实打实而论,它也是坐落在一个小山坡上的,矮不到哪儿去,却自有个些许与世隔绝的意味,这也是薛黎陷当初很喜欢这里的原因。

    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厮的主人竟是住在雾台山上的。

    那山头本身并没有名字,也坐落的较偏僻,本就罕有人迹,山上也没有甚么值得狩猎的野味或者值得入‘药’的‘药’草。好似也便是在几年前吧,那山上突然开始常年出现大雾了,有时候隔着老远的望一望,似乎根本就看不到那儿还有座山,亦或者,是让人突然疑怪本来没个山头的地方怎生多出来了一座似的。

    小心翼翼的跟着那绿衣服的小厮保持着一个恰好的距离,薛黎陷一面留心记着山路,一面注视着周围。

    很奇怪,今天没有雾。

    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甚至连那个转角都隔着老远看的清晰……欸!

    薛黎陷只恰巧抓着那小厮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提袖捂嘴似乎是在笑,接着没影了。

    错觉么?

    那小家伙的眼睛是绿‘色’的?看着也就无非十四五岁的光景,皮肤白皙着,不似中原人的长相。

    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猛的身形一动像个鹞子似的连忙滑出去几丈远,也过了这个转角,薛黎陷此时却愣住了。

    胧胧月华下,就见转角过后有一座小方亭,红柱黑瓦灰石砌。

    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提着一盏幽蓝‘色’的灯笼站在那里,身上着一件白底淡紫‘色’‘花’袍,灯光和月光‘混’相映亮了半边脸颊,略显病态的肤‘色’和淡淡的‘唇’‘色’,生了张温善的娃娃脸,远看去倒像是戏文里的那些个神仙似的,慈眉善目的。

    那人开口,声音温润如‘玉’却又偏生含了那么一两丝的冷清笑意:

    “薛掌柜,小生在此,恭候多时了。”

    带着那么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虚弱劲儿,却偏生叫人想把这张脸看真切似的。

    甚至连那声音都带了一种朦胧的邀请。

    那一刻薛黎陷心头突然浮现一个想法,是否只有走近这个人,又能闻到那种若有若无的香气了?就和他这个人一样,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感觉。

    一身银灰暗‘色’衣衫的薛黎陷几乎要融进夜‘色’里,可他终归不是平常人,於是只是原地站定,拍了拍自个儿身侧的‘药’箱盒子,然后笑了笑。

    薛掌柜的笑放到江湖里,那是可以大碗饮好酒,大刀砍‘奸’佞的豪爽笑;放到世俗里,那是可以富贾同起同坐,高官分庭抗礼,并不媚世俗、堪折腰的落拓笑。

    同薛黎陷喝过酒的人,都会这么说:“此生得与他共饮酒,真个是陡然升起一股子豪气来!”

    可是,对方显然没有请他喝酒的意思。

    那个自称“小生”的少年也只是轻笑了下,然后静默的坐回亭子里,抬起病态苍白的手指来,握着了那个幽绿‘色’的茶壶,尔后轻轻抬起落下,丝丝清香于这暗夜里被夏风凉爽的带来,从天灵盖席卷到脚底板的那种舒适。

    对方轻啜了一口,尔后淡淡道:“小生连上好的君山白毫都拿出来了,薛掌柜何必如此辜负。”

    薛黎陷心中一声微叹,他到底是做甚么要跟着来呢?

    静默的看了看四周那些绿幽幽的,散发着点点星光的小细草,只有面前通向这个少年正坐的位置是暗的。

    此刻却也不得已往前迈了一步,嗓音听不出多大欢喜和不欢喜来:“五月‘鬼‘花’百’,五步必断魂。”

    再往前一步,一叹:“四合‘芒偿草’,入骨无味,相思知疼。”

    继续往前一步,又是一声重叹:“三秋‘落人引’,三步请人离。”

    些许黑‘色’的血液自薛黎陷安静垂在身侧的左手滴滴答答的往下落,于此同时,那凉亭里的少年也半拿着茶杯,静默的望着他往前迈步的方向。

    再往前一步,薛黎陷这次不叹了,只是略微有些失望的摇摇头道:“双辰‘夺心散’,心肠难恶,四肢溃烂。”

    虽说面前只剩下一条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的红线了,但薛黎陷还是打算抬步踩上,只不过,未等他踩上,一杯茶水却轻轻巧巧泼了过来。完完全全以一个病人该有的力道泼过来的,但角度却拿捏的极准,不越分毫却恰巧湮了红线。

    对方那半温润半冷清的嗓音含着笑意接道:“一线‘跗骨缠’,一缠必招魂。”

    使了这么多味平日难见又极其恶毒的草‘药’,对方面上却没有甚么狡诈的神‘色’,而是落落大方的起身一抱拳:“薛掌柜好生厉害的内力,倒是小生孟‘浪’了。”

    薛黎陷其实原本也没真打算迈出那第五步,因为,现在的距离就已经很好了,他能看清对方的那张脸,甚至能嗅到他身上那股子若有若无的‘药’香。

    他的直觉告诉他,还是离这种人远点为妙,至少,在他自己的事情没办好之前,他不想牵扯太多其他事出来。

    “公子过奖。在下不过一区区江湖郎中,今日竟有幸得见世上顶尖的几味毒‘药’,甚至连十几年前震惊江湖的‘跗骨缠’又重现,想必公子医术也应是绝顶高明,何苦为难了在下。”

    眼前不过是一个样貌十**岁的少年,细细看去,种种夸赞的词汇在了一起倒过于浮夸了,一个最简单的眉目如画来形容却反而是最了不得的。

    但认真的相相面,此人的脸‘色’苍白,眼眶带了略微的乌黑,嘴‘唇’也是惨淡的发白,都昭示着他中了毒。

    薛黎陷心下此时已有了些许计较,怕是这位公子一开始就算计好了这么个圈套,故意用那样吊着命的‘药’方引起自己的兴趣,然后再故意用这种种毒‘药’来为难自己——若是现配,那光采集这数十种草‘药’作解‘药’就不知要几个月的光景,更别提现下站在他眼前喝茶聊天了,那么这人就是要确认自己有内力,能靠内力把毒‘逼’出来——於是,这人必然有想采却采不到的‘药’,在一个极度恶劣的环境下,还有未知的危险,需要有人能帮他办到。

    很好,薛黎陷已经有种想要脚底抹油的冲动了。

    “但求薛掌柜原谅则个。你可知道,小生携夫人与绿奴独居于山上,人单势孤,而又常常一掷千金求几幅能保命的草‘药’,终归是太招人惦记了。久闻薛掌柜的济善堂远近闻名,但这济善堂的名字又太普通,谁知哪一家的济善堂才是薛掌柜的‘药’铺。前次吃过亏,现下便小心的紧了。多多见谅。”说着便作个大揖。灯柄斜斜的依在胳膊上,一弓腰到了底。

    薛黎陷连忙还礼:“不敢不敢,倒是在下多虑了。”

    “非也。”对方直起身,眼睛便弯了起来,“我是存了心试探薛掌柜的,若是连这几味毒‘药’都解不了,那小生的命可真就危在旦夕了。”

    薛黎陷略一沉‘吟’,考虑是说晚上还有预诊的病人好呢,还是说要有‘药’引未做需要赶忙回去收拾好呢?

    只不过话一出口却成了:“敢问公子,可否让在下给你一探脉象?”

    “此处风大,小生耐不住这凉风,薛掌柜可愿随我入楼细谈?”

    “请。”

    “请。”提着灯笼的少年回头一笑,显然是高兴极了,当先踏上了亭外的路。

    薛黎陷也只是对周围那些发着光的小‘药’草一瞥眼,便收了心思随他一步步往上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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