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风”。()
时值夏日,我燃香时满心盼望着沐风香一燃,立时出现“夏有凉风”的安慰。
结果,最先感受的不是“凉”,竟是“咸”!
我望着老师:“好咸啊!还是热的!是海风不成?您老人家不愧是齐国人,渔夫的味道出来了。()”
老师笑:风里五味俱全,遇热则凉,遇寒则温。
我不禁脑中闪过《吕氏春秋》所言:“调合之事,必以甘、酸、苦、辛、咸。先后多少,其齐甚微,皆有自起。()鼎中之变,精妙微纤,口弗能言,志不能喻。若射御之微,阴阳之化,四时之数。”愈发想起烹饪,想起食盐。
又静静品了一会儿,我沉吟:“不是简单的风,好像曾吹遍过千山万水,也好像曾吹遍过千秋万载,带着无限时空里的许许多多的信息……为什么,我好像闻到飞龙出海的味道?”
老师双眉一挑,眸光烁烁。()
我望着他:“可是‘风行天下’之象?黄帝至治之世,天地之气合以生风,天地相遇,品物咸章。刚遇中正,天下大行……莫非,香里面藏的,是风后?”
老师不置可否。
我顿知并非那么简单。()
心里有两个自香燃起时就生出的字逐渐清晰:“南薰”。
当时我猜,或许是暖风熏然,令我觉得若南风拂面之故吧。隐约想起句“南风之薰兮”,却实在一知半解。
直到今天得空找到《南风歌》来读,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史记?乐书》曰:舜歌《南风》而天下治,《南风》者,生长之音也。()舜乐好之,乐与天地同,意得万国之欢心,故天下治也。
陟彼三山兮商岳嵯峨,天降五老兮迎我来歌。有黄龙兮自出于河,负书图兮委蛇罗沙。案图观谶兮闵天嗟嗟,击石拊韶兮沦幽洞微,鸟兽跄跄兮凤皇来仪,凯风自南兮喟其增叹。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竟然活脱脱的就是沐风香所描绘的景象啊!
唯一有出入的,是我把河风当做了海风。却也难怪,因为那风有含盐海水气。而南薰之盐,却是盐泽的池盐而非海盐。明人张瀚《松窗梦语》解之曰:“池中所产为形盐,以其成形;又曰解盐,以地名也。不俟人工煎煮,惟夜遇西南风,即水面如冰涌,土人捞起池岸,盛以筐袋,驱驴骡载之,远供数省之用,实天地自然之利。大舜抚弦歌《南风》之时,‘可以阜财',正指此也。”
从前只知香有画描之功,却不知还有人可用香来讲故事!
和香之法,出神入化竟至于此!
四香之中,最与预期相符的是“和露”。
沁人心脾的清凉!
我赞叹着。
老师笑了:“露哪能不清凉?”
我眨眨眼:“是荷露吧!”
然而,老师的作品,却超脱怡然,全无执着沉重。
见我疑惑,他淡淡答道:“事忙心不忙嘛。”
我心中一触。相识以来,之所以敬他,不恰就因这“心不忙”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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