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佑十七年春天,当林平在北方颠沛流离时,南方的连州,一个后来千夫所指的万恶罪人——于鉴,乘坐捷稳的双飞燕,从扬河南岸过来,在几百条渡船中穿行,慢慢的舣楫到了府城江阑北岸“去桨来帆纷似蚁”的玉矶嘴码头。此刻他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秀才,并没有后来的疯狂,而是神情忧郁,两条浓黑的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块了,在为自己能否达成使命而担忧。
于鉴付了二十个铜角子的渡资给艄公,这种渡船其值甚寡,渡河每人不过两个铜角子,过江五文,但是于鉴今天有急事,独买一舟,顾不上省钱了。
于鉴,字文衡,沉毅寡言,个性勤能,习种植外,常到江阑贩卖茶叶,在“旅邸无事,辄结网以习劳,人莫知其为商来也。”还有一个故事可以说明他的人格并不像后来史家所描述的不堪,据说“(鉴)尝路见遗金,守候竟日,待失金者来寻,物归原主。”
于鉴祖先务农维生,他父亲于铨是家中第四子,无权继承祖业,而在淳新县城外开了个竹器坊。所谓祖业,不过几亩薄田,连岁歉收,而食指日繁,两伯父竭力经营且不支,遂析箸,伯父家里也是益贫乏,经常数日断炊。好在三伯父善猎,经常能打到大兽,一家人屡屡以此糊口度日。
于铨对于鉴要求甚高,于鉴“少时尝拾薪、摘茗、市米以就学,且耕且读。”曾入学淳南书院,嘉佑九年中了秀才。
连州诸地,山越人多,于鉴也是山越人的后代。所谓山越,是列王时代“鸟语之人”的后裔,史称夷越、于越、扬越、百越等等,还有许多是逃避赋役与避罪入山的中原人,于鉴的生母就是“逋亡宿恶,咸共逃窜”的中原人后裔。
皇朝中期,连州及以南诸州还属于化外的深险之地,周旋数千里,山谷万重,越人犹未尽从也。周朝从开国起就屡屡征讨山越,特别是周末梁初的大将葛丹,指令部众掌握时机,“候其谷稼将熟,辄纵兵芟刈,使无遗种。旧谷既尽,新田不收,……山民饥穷,渐出降首”。有此毒计,尽管越人“山出铜铁,自铸甲兵……自前世以来不能羁”, 却是“有族属”,“无君长”,“不相统属”,力量分散,到了建武六年,山越终被击败而怀附。
葛丹年仅十三就随父母戍连,父葛远战死,二十一岁袭职代领父众,直到五十五岁出巡遇袭,为贼将所刃,竟以身殉,连州刺史亦同时阵亡。葛丹在主持连州兵事三十多年里,招怀流民、开垦荒田,但终究“徒得城外平民而已,其余深险,莫能禽尽。”到梁高宗继位为止,连州及附近数州的山越,不时反叛,依阻山险,不纳王租。
高宗对付山越的办法就是筑城,“边城守候诚谨,越人有入伐材治船、积粮者,辄收捕,焚其积聚,虽百越,奈边城何。”开村设县,兴农重教,通商惠工。“其后,悉取其地,遂为王土。”
两百年的启土平棘,城里的山越人已经和中原人无异,用古文吟诗作对,穿着中原人的衣服;而稍远山区里的依然火耨刀耕,断发纹身,只听从榔头、款首之命而不知有朝廷。
从玉矶嘴码头向东是江阑城外的南市,一条商贾要道沿江一带通联朝宗门码头、凤山码头、刘家祠码头、济川门码头、朝元码头、朝纪码头等三十个码头,沿江行户数千家,火烟数十里,廛闬甚盛,列肆如栉,船泊两万,扬河水流湍急,这里水流平缓,各船群蚁聚于一处,“十里帆樯依市立,万家灯火彻宵明”。
江阑在列王时代只是一个渡口,至今尚存一个古城遗迹,人称螺洲古堡。从周初到梁高宗平定山越,莫不以江阑运转军资,居民填溢,商贾辐楼,渐渐成为连州第一繁盛处,变成商埠;周朝末年开凿了扬河支流沅水的运河,打通了继续南下桂州、酃州的通道,加以扬河贯穿东西,数州之货,皆于此转输,官府将此地作为田赋、引盐交兑、分销的中转之所,仅“盐务一事,亦足甲于天下”,让江阑城短短的时间成为京州府城之外“东南都会次要之班”,东陆的第三大城市,有户籍十七万,算上每天往来的客商,人口百万。
于鉴因为贩卖茶叶,对此地十分熟悉,转过显正门外的木材码头,从水关上入城至细钿河,街景又是一变,一条宽宽的小河代替了
碧血长弓射苍龙最新章节第三章 戍边岁月 一上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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