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待跳起躲开那接近的黑影,一小块亮光突然照亮了我的周围,原来是张复凯走了过来,弄亮了他的手机屏幕。他看我正坐在地上,开口问我:“沐哥,怎么了?你怎么样?”
“咳,我没事。”我站起身来,想起刚才自己无比慌乱的表现,不由得有点脸发烫,却不知有没有被张复凯看在眼里。唉,这也不能全怪我啊,虽说我当过两年兵,可我也只不过是个比较强壮的普通人啊,我亲眼目睹了那些丧尸的死而复生,而且他们的体液只要沾了一点儿可能就会传染,被抓一下、被咬一口,都可能使我也变成那行尸走肉般的丧尸,我一想到如果我变成了丧尸,就要去扑着咬人、吃人肉,我就心里一阵翻腾。
张复凯却不知我心里的这一系列想法,接着问道:“沐哥,刚刚停电的时候,我听你这边有很大动静,还以为你和康大哥搏斗起来了呢,你刚才进去看到他没有?”
这小子,还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吗?
“没有,我刚进门就停电了。”
“那怎么办,我们还进去吗?”
我没回话,转身用力地拍了拍门,大声地喊了几声“老康”,又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
这回隐隐约约听得里面离门不远的小木床吱吱嘎嘎响了几下,似是有人在床上翻身。
我忽然想用刚才捅丧尸用的拖把杆防身,却又想起那拖把杆此时已是丢在了大门外头,插在那丧尸的脑袋上,不由得后悔不迭,刚才捅死那个丧尸之后,应该把那个拖把杆留在手里的。
对了!我又心生一计,在黑暗里摸出了一把椅子,叫张复凯打开了门锁,左手将椅子举在胸前作为护盾,右手拉动门把手,门开了。
张复凯站在我身后,打开手机内置的手电筒,举在我的头顶往房间里照着。
我走上前一步往左手边的床上看去,一张惨白的、扭曲的脸首先映在我的眼里,我虽很快反应过来那是老康,但仍是被吓了一跳。
老康双手紧紧抱着被子,身体在床上扭动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呜呜”叫唤着,脸上的表情很难看,我看得出他现在很是痛苦。
我没敢走上前,先开口问道:“老康,你是不是不舒服?”然后目不转睛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手机屏突然黑了,房间里又是黑作一团,该是手机屏保了。
张复凯摆弄一下他的手机,房间里复又亮起。
见老康仍在床上,我才松了口气。
我发现自己的精神一直处在极度的紧张中,都有些过度的神经质了。妈的,原本这一天之内的遭遇就已经很是折磨人,回到报社以后却还是消停不下来。
我又唤了一声老康,老康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我这才发现老康一头是汗,汗水把枕头都打湿了。
我丢开椅子,走到老康身旁,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发现很是烫手。老康这会儿是发烧了,而且烧得不轻。
我从被子里拽出老康的右胳膊,看见他的右手,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只见他的右手食指肿的像根小胡萝卜,指头上缠的纱布都快要撑开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灰白色,就像老夏被咬过后的胳膊上的皮肤一样。
我心里有点难过,老康这怕是已经感染了啊!
“老康!老康!”我一边晃晃他的肩膀,一边喊他。
老康挣扎了许久,终于微微张开了眼睛,问道:“谁啊?”
“我是陈沐,老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我身上到处都疼……头晕得很……”老康断断续续地小声答道,几乎是每说一个字都要积攒很久的力气。
总编室门口传来了徐芬芳的声音:“小陈,老康他还好吗?”
我答道:“老康暂时没什么事,但是他现在发高烧,浑身上下疼得厉害。”
徐芬芳应了一声,转身似是到大办公室里拿什么东西,过不多时传来了饮水机咕嘟嘟往外流水的声音。
“小张,帮我照着点亮。”徐芬芳说着,将一盆水端在老康床边,将盆里的毛巾捡起拧干,伸手摸了一下老康额头,惊呼一声“好烫”,将毛巾折成方块,贴在了老康的额头上。
徐芬芳抹了下眼泪,叹息道:“唉,你们看,老康平时都是笑呵呵的,今天肯定是难受极了,才是这幅难过的表情。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啥病毒,把大家都搞成了这幅样子……”
这时门口又挤进来几个人,都想看看老康的情况。
我看着老康泛白的手,心想老康怕是挨不过今晚就要变成丧尸了。回想起老夏变成丧尸的整个过程,我心里又难过又有些害怕。忽地我又想起那脖子被吃掉的丧尸、还有老夏描述他的工友们变成丧尸的过程。
我似是想到了什么,于是让张复凯留心着老康的情况,叫大伙都先出去,我要和他们商量一下。
摸黑走出总编室门,我见除了陈菁姐妹以外,其他人都围在我周围。于是对他们说道:“根据我一天的观察和总结出来的经验,老康应该已经是感染病毒了。”
“啊,那咋办啊?”张露急道。
我答道:“先听我说完。我发现一个规律,丧尸的伤口越靠近脑袋,他们变成丧尸的速度就越快,而越远离脑袋速度就越慢。那个老夏伤到的是右胳膊,他变成丧尸的速度就比较慢,从我见到他到他变成丧尸,至少有一个半小时,何况他是在我见到他之前就已经被咬了。”
“而且被咬伤的伤口越大,似乎变成丧尸的速度也越快,我们最先见到的那个男的丧尸,脖子才被咬断不久,就变成了丧尸,然后还跳起来差点把我给咬了。”
手机微光中,我看到大家都点了点头。
突然有个声音从大办公室一角传来:“我看这种病毒多半是朊病毒!发病速度和感染病毒数量是成正比的,而且朊病毒就是攻击神经系统的,离脑袋越近越容易进入大脑啊!这么简单都想不到,不愧名字也叫木头,真是块呆木头!”
我反应过来是陈虹在说话,听她说的有用,刚想让她再说下去,却听见她骂我是木头。妈的,我名字的这个沐字虽不是木头的木,但从小没少让人叫我木头。
我倒也不至于跟陈虹个小妮子发脾气,于是耐心说道:“我的名字不是木头的木,是如沐春风的沐。你刚才说的软病毒是什么病毒啊?”
我心想这病毒还分软病毒硬病毒吗?
谁知这小妮子得寸进尺,清脆的声音不依不饶地说道:“木头就是木头,管你是如沐春风的木头还是如沐秋雨的木头,总之是块水泡的烂木头!”
我一肚子火又不好当着这一屋子人的面冲个小姑娘发,只好忍着。谁知刘明这厮似忍了很久终于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气得在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
“好!木头就木头,我问你,你说的软病毒是什么病毒?”我没好气的问道。
陈虹显得很高兴,笑道:“木头你看,连刘明哥哥都笑你是木头!本小姐教你一个乖,朊病毒就是疯牛病病毒!”
靠,我才反应过来,是朊病毒不是软病毒。我在做军报编辑时早就知道了这种病毒是一种不含核酸而仅由蛋白质构成的可自我复制并具有感染性的病毒,可以引起哺**动物和人的中枢神经系统病变。
我冷冷答道:“你见过疯牛病一夜之间把一个城市的人都变成丧尸吗?你见过疯牛病让人咬人、人吃人吗?”
我虽嘴上不服,但联想到朊病毒攻击动物中枢神经系统的特征,续又说道:“这些丧尸的大脑很可能是被病毒侵蚀了,这样一来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伤口离头越近变成丧尸的速度越快了。”
张露说道:“先别管病毒了,现在康哥咋办呀?”
大家都默不作声,看这情形,我想这恶人还是我来做吧,于是说道:“老康多半是感染病毒了,现在这情况下我们有几个选择,第一,把他锁在总编室里不管他,把门锁好堵住就行;第二,大家轮流照顾老康,但一旦见到他有什么变化就赶快逃出来;第三,把老康绑起来,免得大家担惊受怕,但是这样有点对不起老康啊。你们觉得怎么做比较好?”
其实我心里还有最邪恶的第四个办法:趁早把老康解决了,不然等他变成丧尸后,危险性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只是我不想说出这个法子,我也不想这样做。因为如果真的这样做了,这一屋子的人得了安全,却将会永远地丢掉人性。
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先把老康锁起来,等明早天亮再看情况。这样做也是在照顾老康和大家的安全之间找个平衡。
商量得当,我返回小屋,想让老康吃口饼干喝口牛奶,但看他的情况是吃不下东西了,于是找个杯子勉强喂了他一些水喝,换了他头上顶的毛巾,见他表情稍微舒缓了一些,沉沉地睡着了,于是和大家一同出门。
我最后一个出门,多了一个心眼,摸黑在大办公室里找了两个空的饮水机桶,回到总编室里倒着放在老康床侧的地面上,这样一来,只要老康下床就一定会碰倒水桶。
出门、锁门,把总编室的钥匙取下放在我旁边的桌子上,将钥匙串还给梁慧慧。我拖了把椅子放在总编室门边不远,坐在上头。这样一来,总编室里的水桶如果响了就能第一时间警醒我。
屋里黑作一团,偶有微光亮起,是有人在看手机。我忽地想到,这一停电恐怕是再也不能来了啊,于是说道:“没什么事就把手机关了吧,留着点电,万一啥时候要用还能用一下。”
我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向外望去,今夜月光也很不明朗,我甚至看不清楼下马路上的情况,平时的晚上有通宵营业的娱乐城、有纷亮的霓虹、有万家灯火、有整夜不灭的路灯,我几乎都忘记了深夜原本的颜色。而今夜,举目望去一片黑暗,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瞎了。
虽看不到马路上的情形,但可以听到怪异的脚步声、可怖的低吼声、身躯相碰衣物相擦声、很遥远的地方偶尔传来的尖叫声、枪声……整个世界似乎失去了身影轮廓,只剩下残留在空气中的声音在高歌曼舞。
一阵冷风吹来,我打了个哆嗦,三月的天气虽渐暖,但因金泉区沿海,晚上的风吹起还是有点冷的。我关上窗子,忽然觉得很是疲倦,又饿又困。于是回到总编室旁的桌子旁坐下,正准备趴桌子上睡觉。
忽听一个女声,似是赵晓晓,扭扭捏捏的声音说道:“我……我……”
赵晓晓性格柔弱,又比较磨蹭些,人扭捏说话也扭捏,平时常惹得我这个急脾气一肚子火。听她欲说还休。我低吼一声:“晓晓,你你你你什么你,有话快说!”
赵晓晓蚊子似的声音飘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我……我想上厕所……”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