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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 第四十章 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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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巡视回来,纤洄又睡不着出来四处走走时,在姑射山的浓雾中再一次迷了路……

    “糟了,找不着地方了。”

    现下四周浓雾笼罩,人生地不熟的她在心中大骂自己上百回。“早知道就不出来瞎逛。”她用力敲自己脑袋几下,像是把自己打醒就能找到归路似的。

    “刚从哪儿过来的?”

    她按自己刚刚走得方向往回走,可才走几步路便又停了下来。“往哪边?”

    纤洄在这三岔路上来回看着,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过来的。隐隐能听见瀑布的声音。可她实在找不到归路。

    “所以,我是要在这儿呆到天亮么?阿嚏!”说着,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是谁!”雾中,传来一个男子防备的声音,他的声音令纤洄很是熟悉。

    纤洄眨巴两下眼,回应道,“我迷路了。”

    静默片刻,纤洄只听有人从高处落地的声音,再来就是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看清从雾中出现的高大身影,纤洄一颗心狂跳,下意识就想逃开,“柏莫!”

    柏莫看着纤洄,顿感诧异,可目光落在她身上所着的单薄衣裳时便不悦的皱了眉,不曾多想,柏莫上前两步,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就给纤洄披了上去。

    “山上气温多变,穿这么点当自己身子铁打的么。”

    纤洄见柏莫眉头拧得死紧,“一时疏忽。”

    自然,她的回答并不太令柏莫满意。柏莫面上浮起不悦,极力忍耐才将想狠狠骂她的话咽了回去。

    忍了半天,柏莫才克制住自己的怒意,开口道,“你随我来。”

    话落,不给纤洄反应的机会,拉住她的手腕便拖似的朝三岔路的右边走去。

    纤洄不知柏莫要将她带往何处,只是任他拉着。

    两人走了一些时间,纤洄听到有越发清晰的隆隆水声,是从高处飞溅至最低处与水面猛烈击打上所发出的声音。果然是瀑布!

    柏莫为何将她带来瀑布?

    纤洄黑白分明的眼珠中满是疑惑。这回见到柏莫,他明显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

    对她还是一样的好。不然不会见她穿得单薄便立刻脱下衣裳给她披上。

    柏莫的脚步倏然停了下来,纤洄也急忙停下。

    她险些撞上柏莫的后背。

    “小洄。这里是姑射山最偏僻的地方,往常不会有人来。”柏莫忽然开口。

    “所以?”她安静一下,疑惑问。

    柏莫回身过来,一脸严肃认真。“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对上他那双如黑曜石般闪光的眼睛深处,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些波澜起伏。

    “这些日子,事情发生的太多太急,白天又同你大师兄彼此瞪眼,让我和你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你想解释什么。”转头避开他的目光灼灼,她问。

    柏莫看了她片刻,忽而笑道,“是啊,在很多事上,我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

    纤洄眉间的皱痕加深,“那你拦我作甚!”她作势要走。

    柏莫忙拉住她,将她抱在怀中,呼吸不稳。

    纤洄感觉到他身上不明显的颤抖,眼珠转了转没有拒绝他。嗅着他身上的淡淡药香,僵硬的身子逐渐软了下来,安静呆在他怀里待他平复心绪。

    “你在因为维克的事怪我?”

    纤洄将头埋得更深了些。“我不怪你,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毕竟那紫天剑是大师兄从你手里拿过去,让二师姐解脱的。”

    “可你同你大师兄相处甚欢,唯独对我少言少语。”这是他和她相处一日下来后,感觉到最明显的一件事。

    现在轮到她的身子颤抖个不停,柏莫心一软,将她抱得紧了些。

    他双手有力的将她抱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裳传到纤洄身上。他这样关心她,是动了**,对吗?

    这很明显不是么。

    她想起大师兄昨日对着惩欲柱所说的那几句隐含恨意的话。

    ‘…姑射山中弟子一旦动了欲念就犯了门规,若想脱离姑射山,须得让持戒长老叫来此处进行惩戒,在这上面废去一身修为…

    ‘…多年来,不少弟子因为动了欲念在这石柱上被断情钉钉死,离魂火烧死,再不然就是受不了刑罚咬舌自尽。很少人能抗住那刑罚…’

    ‘…总而言之,修仙最不能动的就是欲念,一旦动了,便是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

    攥紧手下他的衣裳,“成魔祸世,爱恨两难,阴阳相融,神魂俱灭。”

    一遍又一遍,纤洄喃喃低念着那一十六个字。维克第二次挟持她时曾在她耳畔说,‘记住我今日是因你而死。’

    二师姐因她而死?她当时还不明白这句话是何意。直到柏莫手中的紫天剑被大师兄夺过,二师姐将她推入柏莫怀中,她自己魂消魄散后才明白,二师姐的确是因她而死。

    定定心神,她道,“你知道水一羽么。”

    双臂又将她抱得紧了些,柏莫喉头动了动,“你可是从她那里听说了什么。”

    纤洄点头,“我听说了十六个字。成魔祸世,爱恨两难,阴阳相融,神魂俱灭。”

    柏莫听她说着不答话,心沉往更低处。她终是察觉了。

    纤洄说完那句话后便双唇泛白,牙关咬得死紧,眼眶微红泛着痛,却掉不出一滴眼泪。

    她又想起二师姐死前的一幕幕,一句句……

    ‘你的命盘是天机,你身边的人多少会因你之故离你而去……’

    ‘……纤洄,你看透人心佯装不懂;修为最高,不当机立断;念及旧情,思虑过甚。都将成为你最大的死穴!你只会比现在失去更多。你今日真的该亲手杀了我。’

    “成魔祸世…爱恨两难…阴阳相融…神魂俱灭”纤洄一字一字都说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十六个字嚼碎和血吞下。

    一股力量逐渐蔓延至纤洄全身,她紧握双手,眼中布满猩红,周身散发出杀人戾气。

    柏莫敏感的察觉到纤洄情绪上的变化,将她推出怀中,没想却见纤洄目光凝滞,额中隐隐闪着一红印,周身所弥漫杀气直逼他而来。

    这是入魔的前兆!

    眼中惊诧一闪即逝,他迅速将法力凝于掌中,法力在他掌中化为蓝光,抬手便打入纤洄额中,纤洄立时便晕厥过去。

    在她身子与地面接触的前一刻,柏莫将她拽入怀中,将她的右手攥在手中,将自己的气源源不断地送入纤洄体内,抑制住她体内的魔性。

    柏莫愁眉紧锁,他能感觉到纤洄体内的魔性已逐渐难以压制,一旦纤洄再次情绪失控魔性便会更加深入骨髓。

    而纤洄,也会沦入魔道,从此万劫不复……

    柏莫细细端详着怀中人才几日就清减不少的脸庞,脑中飞快闪过自己所看所学的每一册书上记载的每一个字。

    可却没有任何书上记载有法子能够根除魔性……只有如何除魔灭魔的记载。

    可纤洄不是魔!

    柏莫懊恼的狠垂地面,平静片刻,才又伸手抚上纤洄光净的额头,动作是那样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怀中人。

    他将一股清气注入纤洄脑中,希望能够唤醒她,可又瞬时瞪大眼。

    是那股封印之力在阻挡他的法力!

    “啊!”

    本是昏迷的纤洄猛然发出一声惨叫,本闭着的双眼睁了开,眸中布满痛苦之色,惨叫之声亦是格外凄厉,而那瀑布的隆隆水声却又将那叫声掩盖,除了柏莫,夜间的姑射山再无人听到纤洄痛苦的声音。

    她在柏莫怀中挣扎个不停,柏莫一个没抱稳她便摔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头部惨叫着翻滚起来。

    “不要!不要想起来!”她惨叫着,空洞的双眼却告诉柏莫她并未清醒。

    “我不是妖女,我不是!”

    “三师兄,你为何这样对我!我不要!我不要!”

    “…为什么你们要这样看我…我没有想伤害你们,求你们别这样看我。”

    她就像是在睡梦中遭梦靥所包围,做着一个令她痛苦不堪的梦,她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柏莫抿住双唇,面色凝重,一把将她紧紧抱入怀中,仍她挣扎也不放手。他试图用法力令她醒来,然而她身上潜藏的封印之力将一切法力隔绝在外,不论他做什么都无法唤醒纤洄。

    只能仍那痛苦的记忆,折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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