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两刻钟,小坠子才从前头回来,却是一脸的愤怒,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摇摇摆摆地过来。
原来到了前头一打听才知道,二老爷由大老爷领着拜完座师,又和同年吃酒去了,还不知道夜里什么时候回来呢。
男人家在外头有些应酬也是应该的,只是王氏听了心里总有些疙瘩,不是早就中了吗?她们一路上晓行夜宿的也足有个把月,这拜座师和同年吃酒的事儿怎么还没完?
还特意在她们来的这天?
只是更令王氏气愤的还在后头呢。
小坠子把食盒放在桌上,揭开来一看,只有一粗瓷碗的糙米粥,和两碟子吃剩下和在一起的菜,都看不出什么颜色什么形状的了。
另外就是一大瓷盆的黑乎乎的看不出什么面做的窝窝头。
“这是打发叫花子来了?”王氏气得腾地拿起一个黑面窝窝头就摔在了地上,“在乡下吃得也比这个好,打量我们一分钱没有来这儿要饭来了吗?”
她气得不行,坐都坐不住,要不是蒋诗韵好说歹说地劝着,依着王氏那性子,直要骂到钱氏的正房里去。
蒋诗韵倒不是怕事儿想息事宁人,只是在这里住着,再闹翻了确实不好。
她只想等着见见这个爹一面,再做定夺!
家里虽然没有多少银子,好歹卖了祖产手里还有个几百两,京里房子虽贵,先租着住等寻个出路还是行的。
只是当晚上蒋德章并没有回来,王氏急得让小坠子到前头打听了好几次,都说大老爷和二老爷还没回来呢。
后来实在是等不及了,王氏一行一路行来也是疲累之极,只好简单地洗漱了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上起来,蒋诗韵就过隔壁去给娘亲王氏请安。
王氏已经起来了,正坐那儿由着慧儿给她梳头,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淤青,显然一夜没睡好。
见到蒋诗韵来了,她抬头打量了女儿一眼,笑了笑,“小坠子梳头的手艺还是比不上慧儿,等有空了让她和慧儿学学。”显见得很满意慧儿梳头的本事。
对上王氏那双虽然笑着但是有些勉强的眼睛,蒋诗韵的心还是抽了抽。她们母女两个大老远大热的天儿巴巴地走了一个多月,却连蒋德章的影子都没有见到,王氏心里该是何等滋味?
她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虽然大伯一家子的冷淡让她不怎么放在心里,但是这个身子的爹如此对待她娘,她还是不满的。
只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她纵有绝世的医术,一时还无法施展,只能是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氏梳好了头,就把蒋诗韵按坐在椅子上,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还披头散发地过来?以为这还是乡下院子里啊?来,让慧儿给你好好地打扮打扮,咱们的秀姑也长大了,也该带出去见见人了。”
蒋诗韵知道王氏什么意思,既然她爹成了庶吉士,她们也跟着成了官太太官小姐了,早晚要融入这京城的贵族圈子,她的亲事怕也要在这京中有个着落了。
不过她这具身子才十四岁还未及笄,倒不想着这么早嫁出去。何况她还指望着这一身的回春妙术好好地发挥发挥呢。可不愿意像古人那样忙婚哑嫁的。
见慧儿拿着梳子来到她身后,蒋诗韵忙对着她摆摆手,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王氏,“娘,还是我自己来吧。左右我还没及笄,这头发怎么梳都不妨事儿!”
闻听,王氏会给她一个白眼,“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可不能再跟以前一样成天跟个小疯子一样了,以后走出去就得有个大家闺秀的做派。这些,你都要跟慧儿好好学学,省得给老娘我丢脸!”
被王氏排揎了这么一顿,蒋诗韵无语,只好端坐在那儿等着慧儿给她梳头。说实在的,她打心眼儿看不上慧儿那副弱柳扶风的娇弱样子,大家闺秀就得这样吗?
那她不憋死了?
慧儿听从王氏的话,忙上前拢起了蒋诗韵那一头三千青丝,用梳子轻轻地梳理着,不忘了甜甜一笑,“小姐这头发真好,又黑又密,还光滑!”
是人都喜欢听好话,蒋诗韵正是个豆蔻年华的女子,闻听自是高兴,却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慧儿,“你这头发比我的还强呢。”
慧儿却慌乱地手上一顿,“奴婢哪里敢和小姐相比?”
蒋诗韵有些无力,又来了。这个丫头还不如小坠子有趣儿呢。许是刚来的缘故有些生分吧?
生怕吓着了她,她索性笑笑不吭声了,由着慧儿给她拢着头发。
好不容易梳了个螺钿髻,蒋诗韵正要把一根鎏金银簪插在发间,就听院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由朝外张望过去。
王氏也伸长了脖子看过去,就见昨日带着她们过来的那个婆子一脸矜贵笑容进来了。
一进门,自来熟地就咋呼起来,“敢情二太太和小姐都洗漱过了?老奴还以为来早了呢?”
人家这么客气,王氏虽然心里有气也不好发作,只得陪笑问她,“妈妈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儿?”
那婆子也不见外,搭眼瞧着蒋诗韵,啧啧称羡,“呀,侄小姐真是好貌相。若是打扮起来跟咱们家两位小姐有得一比呢。”
蒋诗韵听了不由好笑,这么说如今她还未打扮,还是比不上他们家的两位小姐喽?
她也不揭破,只是客套地笑了笑,静静地等着那婆子还有什么话。倒是王氏听了人家夸赞女儿,不觉跟着看了一眼,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这婆子满面笑容,看来应该是好事儿了。
果不其然,就听那婆子兴高采烈地说起来,“咱们太太在前院花厅已经摆了早饭了,说是昨儿夜里身子不适,没顾得上给太太小姐接风,心里过不去,这不,就让老奴过来请太太和小姐过去用饭呢。”
王氏本来对钱氏就一肚子的不满,无奈等着见丈夫,只好压着。如今一听钱氏请她过去用饭,瞬间,满腹的委屈就烟消云散了。
她笑得一脸的肥肉都挤到在鼻子周边,挤得都快要看不见那个圆圆的鼻头了,忙催促着蒋诗韵,“秀姑,快着些,别让你大伯母等急了。”
蒋诗韵察言观色,不由暗叹:她娘真是个好糊弄的,人家打了一棒子再给颗枣儿,她就欢喜成这副模样了?
望着那张一脸单纯的笑容,她只觉得心头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如今她爹是实实在在的官身,她娘如此肥胖单纯,她爹还能一如既往地待她吗?
男人,一旦发达了,有几个还能记着发妻的?
她甩了甩头,把心头的念想压下去,冲王氏点点头,母女两个带着慧儿和小坠子跟着那婆子往前头迤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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