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福云几人抬了条案与香炉、果盘之类放到‘门’前一棵最大的梧桐树底下,她与南‘春’拿着几束线香及从家里带过来的父祖灵位也一同出去。连着一月左右没有下过阶沿,一出来便觉得天寒地冻,没一会儿,手就冻僵了。
她跟着南‘春’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雪地里,袄裙下沿挨到了雪面,在雪上扫出一道淡淡的痕迹,像是画的一条长道,专‘门’铺来盛她们的脚印。好容易把祭品都安置好,她便只留了南‘春’和她一块儿上香,把其余的都劝到了屋子里。
南‘春’看她依次给父祖上过了香,磕过了头,怕她在跪在雪地里太久‘弄’湿衣裳,正准备扶她起来,却见她从琵琶袖里头掏出一个布包。布包鼓鼓的,也不知是什么,她解开布包,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南‘春’一看,不解地问:“小姐,这不是你昨天剪的窗‘花’吗?”
她朝南‘春’点一点头,没有出声,只把条案上的小火炉捧下来,又一张张地丢了窗‘花’进去烧起来。南‘春’一看便急了,连忙拦住她:“小姐,烧纸钱就行了,你何苦烧这个?这是昨儿费了多大的力气剪的呀!”
苏凰轻轻推开南‘春’的手:“我还活着,爹娘和哥嫂却再也看不到人世的热闹了,烧一些窗‘花’过去,也好让他们过一个年。黄泉凄苦,能多沾些喜气便多沾一点吧。”
雪‘花’纷飞,梧桐树上积的厚厚一层白雪被风吹起,也簌簌落下来,她伸手接住一片,微微笑起来:“爹,娘,哥哥,嫂嫂,你们看到我烧的窗‘花’了,是不是?”
南‘春’不敢打扰,便也陪着她跪在旁边,把手放在火炉边挡着风,免得火苗被吹熄。待到一堆窗‘花’烧完,苏凰又恭谨地磕了三个头,正‘欲’起来,却听南‘春’讶道:“段公子怎么来了?”
她侧头看了一眼,果真见段瑾正往这边走过来。他一身浅灰直裾,外罩一件玄‘色’大氅,上面似乎绣的是灵芝仙鹤的纹样。他手上擎一把油纸伞,踏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像是行走于天界的仙人。苏凰看到他,又想起前一日的事,便扭过头,自顾自与南‘春’起了身,并不打算与他多言。
她正准备把灵位收拾起来回到屋子里去,段瑾却把伞遮到她头上,温柔道:“出来怎么也不打把伞?这雪落在身上,一会儿就化成水了。”
她一愣,随即僵着脖子道一句:“多谢公子关心。不过,反正苏凰只是一介孤‘女’,就是冻死了也没人在乎,何必再那样小心翼翼的?”
南‘春’闻言,眉心一跳,忙拉住她的手,望着她:“小姐……”
段瑾稍稍走近一步,近得几乎能听见苏凰急促的心跳,即使她的呼吸被拼命压抑了,看不出破绽,但心跳是骗不了人的。他瞬间‘洞’悉了她的心思,轻笑一声:“你在闹别扭。”
苏凰听见这样肯定的语气,又心虚又气恼,便没好气地问一句:“我与你毫无瓜葛,闹什么别扭?”
段瑾仍是一脸笑意,只把手里的伞递给随身跟着的长随,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囊,殷红的红豆绣在上面,格外惹眼。他从香囊里拿出一只手钏,手钏上面染了香囊里香料的味道,浓香扑鼻,把苏凰也引得多看了几眼。手钏上的珠子都是颗粒饱满、赤如珊瑚的红豆,上有两颗栗‘色’的凤眼菩提,串着一叠紫檀平安扣,做工‘精’巧,十分好看。
段瑾把手钏放到苏凰手里,柔声道:“半妆红豆,各自相思瘦。我与你,总是一样。”
苏凰紧紧握着红豆手钏,满腔心事都化成热泪:“我以为……我配不上。”她用手帕擦了泪,低下头去:“既然是一样,为何不说与南‘春’,让她带话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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