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公抬头望了望天，已是伸手不见五指，今儿本就阴天的厉害，连一颗星星都没有，是以暗沉的，如同泼了墨一般。
再看帝辛，仍旧捧了奏折在看，一丝要休息的意思也没有。
安公公也知道，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主子嘴上不曾说了什么，心里承受的却定然是不少的，这夜不能寐，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媚皇贵妃曾私下里，提点过自己，言及大王中毒过深，如今纵是解了，也难免有些虚弱，且不可太过操劳，以免恢复不良。
是以安公公很是天人交战，一时之间，竟不知怎样方才是最好的。
“有话便说，你绕的孤头都疼了。”
帝辛放下奏折，一脸不悦的望了安公公，对于这个老奴，自己一向是优渥以待的，可今日怎得也学了旁人一般，吞吞吐吐的，难不成是有什么自己不知晓的大事。
见帝辛动问，虽是尚未斟酌妥当，却也不能不言了。
“大王，天色已晚，您身子刚好，还是早些歇息吧，这些个奏折并非紧急事务，想来明日再看，也耽误不了什么。”
被安公公这一提醒，帝辛方是注意到了天色，却是面露一丝轻快之意。
“快要亮天了。”
安公公不解帝辛此话何意，但又不能不作答，便只得选了一个最没有什么争议的话答了。
“是啊，天眼见着都要亮了，大王还是紧着些时间歇息一会儿吧，早朝时分，老奴再唤醒主子。”
“不必，今夜，孤无论如何，也是睡不着的，只盼着一切都不过是孤多虑了。”
帝辛说罢，深深的叹了口气，今日那人冒死前来，向自己坦承了许多的事情，自己便就是在等，等着看那两个逆子，会否让自己失望。
“大王..”安公公忧心忡忡的望着主子，却因着不知来龙去脉，无法深劝。
“莫要多言，这天眼见着就亮了，也许一切都是孤多心了，事情还不至如此糟糕。”
便就在帝辛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的时候，定国王府的亲卫已然集结完毕。
“本王母后执掌后宫，从无苛责宫人之事，如果为东伯侯谋反所累，被贬为庶人，囚于永巷，本王心实痛之。”
定国王爷一众的兵士，整装待甲，心中也是热血澎湃。
自己虽知事不可为，但不拘怎样说，也是有着热血的男儿，岂能真的做实母后受辱而无动于衷。
如今拼却这一场，纵不知前路为何，却也落子无悔了。
只是，这些一心报国，跟随着自己的忠臣义士，实在无辜，家中怕都还有高堂幼儿，诸般牵挂，是以定国王爷决定，还是要给了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若仅只于此，本王也不敢有丝毫的微辞，但方才得闻，竟有人欲在永巷之中加害于本王母后，这却是不将陛下的旨意放在眼里了，亦是本王的死敌。
本宫身为人子，纵万险，不敢辞也，然诸位无辜，本王无权累及诸位，是以现下召集大家来此，可自行选择，愿意相助本王救护母后的，本王心实感激。
若然有个万一，诸位的家小，本王也定当奉若家人，便就是不愿，本王也绝不勉强，但是要委屈了各位，在府中待至天亮，方可离去。”
“愿助王爷……”
这带兵入宫，说出来总也是可大可小的，往小了说，那不过是一片孝心，及时救驾罢了。
可若是往大了说，也算得上是等同谋逆了。
这一轻一重，便端看陛下，心中怎生定夺了，偏生现下大王对于定国王爷的态度，很是不明朗化。
是以众人都很有些躇踌，定国王爷的面色也渐渐冷咧地下来。
此时，一个得过王爷关照的将领，突然单膝跪地，高声呼喊了。
众人本也是在犹豫，可转念一想，大家都是定国王府之人，生死荣辱，本就系于主子一人，定国王爷若是被定了谋反大罪，这一宫的侍卫，又哪个可以活命。
况王爷也说了，不从的将被扣押于府中，待事情完结之后，才可放出，到时候大王还会来听了自己等人的辩解不成？
既如此，还不若赌上一把，相助王爷，如此一来，起码还有一半的胜算，能够让王爷领了自己的情分。
由来都是富贵险中求的，不敢，也不过就是利益不够大，王爷说是救母，可是众人心中想的却都是逼宫。
这从龙之功有多大，根本就是连想都不敢去想的。
一念及此，便都跟着跪地大喊了起来。
“愿助王爷。”
“好，很好，诸位请起，大恩不言谢，今日之事，本王记在心里了，出发。”
因着此次只为救母而来，虽知瞒不过帝辛，却也不欲被误会了去，是以定国王爷并不曾走了宫门，而是转至一处，平素里供内侍，宫女们进出的角门。
“王兄，快进来，此间的守卫已被本王子处理掉了。”
殷红方一至此，殷郊便迎了出来，丝毫也不见顾忌。
定国王爷暗道不好，可惜现下也不是训斥他的时候，也便生生的按捺了下来。
“休要多言，速速前去永巷。”
姜王后今日初来，那管事的嚒嚒也不知是得了谁的提点，对自己尚算恭敬，并不曾派了活计给自己。
但这收拾住处，也很是花费了不少的时候，这洗洗擦擦的，姜王后几时曾经做过，纵囫囵吞枣，也很是磨破了几个血泡。
上过药膏，又以纱布覆了，一切收拾停当，已是夜深人静时分。
左右也睡不着，便就坐在灯下，静静地出神，想着帝辛今夜会去谁人的寝宫。
出了这些事，他必是恨极了自己吧，若只是如此，倒也是好事一桩，至少……他不会太过伤痛，折磨自己。
父亲总言帝辛无情，不知如今到了天上，可曾有了一番别的感悟。
这谋逆重罪，却只诛首恶，已然是天大的恩典了，自己没有半分可埋怨的。
只是恐连累了洪儿和郊儿……
“叩……叩叩……”
“母后，母后您在里面吗？”
轻若不可辨的叩门声过后，竟是郊儿在唤了自己，莫不是自己幻想的太厉害，进而产生了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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