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走后,如萍到楼上去了。
陈彬是坐卧不安。他给二姐打了电话,向她讲述了这几天,镇里发生的事情。特别提到镇政fu组织的计划生育战斗突击大队,对那些‘交’不上罚款的人家大肆抢劫,殴打,抓人。当说到陈稳的妻子遭遇的时候,他的声音是低沉的悲凉的,他压抑住自己愤怒的情绪,最后说道:“他们这些人真的是无法无天,简直把老百姓个当作敌人对待,当作畜生糟蹋!”
陈梦理解自己亲兄弟的为人和心情,她对乡邻的遭遇深表同情,但同时又警告弟弟:“彬彬,你知道我们本身没有一官半职,遇到事情我们只有求旁人,所以我警告你在计划生育这事儿上,你千万不要犯傻!这件事从上到下都是一个口径,一个行动。听说上面开会,反复强调在计划生育的事情上做得再过分也不算过分,你想想我们有没有资格和整个政fu搞对立!另外关于计划生育罚款,省给市有指标,市给县也有指标,县给各乡镇也有指标。完成指标之后的资金属于各级政fu所有,你想想那一级政fu不竭尽全力地要罚款啊!”
陈梦停了一会,再说道:“彬彬,你要是出面阻止,哪一个还给你讲理论法啊!当你阻碍大家发财的时,他们还能给你面子吗?这件事又涉及不到你,你就不要瞎‘操’心啦!……你要是在家里看不惯,明天我回去把你们接来吧,免得我担心!”
陈彬连忙对二姐说道:“二姐,我这么长时间,除了上卫生所,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去过,我就是按照你说的做的,二姐你放心好啦!”
“真的?你真那么乖?”二姐怀疑地反问,“你可不要口是心非呃!”
二姐心里陈彬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陈彬笑出声来,忙答道:“真的!我还能骗你吗?二姐!你老人家可是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啊,明察秋毫的!”
“彬彬,我跟你说……”
陈彬知道二姐的话匣子又打开了,他赶忙对二姐说:“二姐,有病人喊我,我先挂了!88”
“彬彬,你又挂我的电话……”那头传来二姐声嘶力竭地愤怒的叫喊。
秀姑见陈彬又强挂了二姐的电话,笑着说道:“看二姐知道了,可饶不了你!”
陈彬开心地笑起来,刚才的懊闷一扫而空了。他呷了一口茶,说道:“二姐又怎能知道我强挂她的电话呢?就算她问起来,我也有上千个理由搪塞她的!”
“嘻嘻——”秀姑笑起来。
陈彬看着秀姑笑得很神秘,总觉得这笑声里有问题,他终于悟出了秀姑的意思了,乜斜着秀姑:“秀姑,你要是敢向二姐出卖我。。。。。。”
“谁出卖你啦!”秀姑横了他一眼。
“这样最好!咱们俩可要同心啊!”陈彬牛气地说道。
“想得美!哪个要跟你同心啊!”秀姑有些嗲气地说道,她的脸红了。
“你要是不愿意和我同心,我可要找个同心的,到时候不许哭鼻子啊!”陈彬怪怪地看着她。
秀姑白了他一眼:“随你的便!谁能像我这样地不识货啊!”
“好啊,你把我当成了货?看我饶不了你!”陈彬笑着张牙舞爪地向着秀姑扑来。
陈彬的手机又响了。他拿起来一看还是二姐的号码。无奈地叹着气,接通:“喂,二姐啊!刚才有个病人,这会走了!”陈彬怕二姐怪他,赶忙解释。
“彬彬,‘春’节时我们告诉你准备给你一部车吗?干脆这段时间你来县城,学学汽车驾驶吧!车已经预订了,是宝马!半个月就能开回来啊!”二姐高兴地说道。
“二姐,我不是跟你们说不要吗?那么贵的车我哪能用到啊!再者说我又不出远‘门’!”陈彬可怜兮兮地向二姐解释。
“你不要跟我推三阻四的!车买定了,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你要是不过来,我让人回家把你绑来,你信不信啊?”二姐生气了。陈彬知道二姐‘性’格硬气,说一不二,她知道只要是二姐她们决定的事儿,他是推不过去的。忙笑着说:“好好!你给我的车我还能不高兴!三天之后我一定去!那小弟就受之有愧啦!”
“那还差不多!就这样说定啦!到时间不要让我生气啊?”二姐怕他口是心非,强调地说道。
那边二姐不等他挂电话,直接给陈彬把电话挂掉了。秀姑看着他笑,陈彬无奈地哭笑笑,无话可说。秀姑戏虐道:“报应来了吧!你经常强挂二姐的电话,这次她也来个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滋味咸不咸啊?”
“还行!还行!”陈彬笑起来。
下午陈彬到陈稳的家里去了一趟。陈稳的妻子正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嘴里像和尚念经一样的唠叨不停。
陈彬来的时候,陈稳的母亲和陈稳的嫂子正在哪里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她们一见陈彬来到,慌忙站起来,给陈彬让座。陈彬向她们打听了她的情况,对陈稳的母亲和嫂子说:“不要让她坐在‘门’口,引产相当于生孩子,要是受了风,就后悔晚了!”
陈稳的母亲和嫂子伤心地说道:“可我们看不住她啊!你听听她说的是啥?”
陈彬注意观察起这个可怜的‘女’人来。她长得还算清秀,皮肤不算很白,略微呈现出黑‘色’,大大的脸盘,因为消瘦而显出和她的年龄极不相称的容貌。也可能这两天受到了令她肝肠寸断的打击,她两眼呆滞,神情抑郁,眼窝深陷,就像一个老妪一般。只听她嘴里振振有辞,喃喃不止。陈彬凝神细听,终于听明白了。她是说:“他们几个人……就像地狱中的鬼魂……张牙舞爪……把我摁在‘床’上,……拎起我的孩子,……头朝下,……脚朝上,……就按在水桶中啦。……我还听到她叫我妈妈的……哭声呢!……我的‘女’儿命大,……她不会死的,她一定会回来的。……我就坐在这……等着她,……省的‘女’儿回来,……找不到‘门’!……‘女’儿呃,妈妈……在等你啊!……‘女’儿,别怕……有妈妈呢!你们这些……这些魔鬼,……别碰我的‘女’儿……”
陈稳的妻子也不管有没有人听,只管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心事,声音如泣如诉,如悲如怨。
陈彬心里酸酸的,他的眼睛湿润了。陈稳的母亲和嫂子早已泣不成声,嗯嗯嘤嘤地哭个不停。陈彬不忍在这里呆下去,他实在无法抑制心情的伤苦,他对陈稳的母亲和嫂子说:“我看这弟媳‘妇’有可能因受刺‘激’神经有问题,最好是到县医院检查,并接受治疗,不然后果难料啊!……你们最好让陈稳兄弟回来……”陈彬还想‘交’代她们一些事情,可是因为心情悒愤,心气堵塞,实在说不下了,就告辞回去了。
第二天晚上七点多钟了,又有一件事情让陈彬愤恨不平。很少上‘门’的陈亮的老婆来找陈彬。原来她下午到计生办去看陈亮了,刚回来就到陈彬家里求救了。她向陈彬讲述了陈亮他们的遭遇。
被计划生育战斗突击大队抓去学习的百姓,都被关在计生办的大院里,大概有一百多位,夜间难‘女’‘混’杂,住在大厅里面。虽然气温很低,但是里面的气味十分难闻,夜间屋内只是放几个马桶,以备人们起夜使用。不管男‘女’,人们在那里面也顾不得羞耻,人总不能被‘尿’屎憋死吧!开始还好些,真不知道这样下去,会发生啥事情呢?白天有专人给他们讲解计划生育极其缴纳超生罚款的重大意义。计生办给每个人都发有本子和钢笔,他们要求所有参与学习的人都要记笔记,事后他们还要检查。不会写字的,就是在本子上画圈也得写。听陈亮说有一个男人骂娘,结果被计生办的人把他打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都不忍心看!在学习班里,他们吃得比猪狗还差,一日三餐,每顿饭只有一碗稀饭和一个像拳头大小的馍,人们连个半饱也不到。可镇政fu和计生办要求每家每天‘交’生活费学习费和本子钢笔费用二十元。一直到人们‘交’齐罚款才结束。要是家中没有现钱的,可以同计生罚款一起‘交’。
陈亮的妻子说着哭着,最后她说:“这和坐牢有啥区别啊?”
“有这么严重吗?”陈彬不相信陈亮老婆的话,“男人和‘女’人都住在一个大厅里,在过去国民党关政治犯还男‘女’分开关呢!这些王八蛋怎么会这样?”
陈亮的老婆哭声艰涩而悲痛,她说道:“大兄弟啊,嫂子说得可都是真的啊!千真万确!”
秀姑双手握成拳头,看得出她非常愤怒,说:“这群人简直都疯了!还把人当人看吗?那郭燕嫂子岂不是也很惨吗?”
“郭燕惨着呢!听陈亮说昨天夜里,有一个男人半夜‘摸’到她的铺上,要侮辱她,她被那个家伙惊醒啦!嗷嗷叫地骂,那个家伙吓得赶紧跑开了!计生办负责管理他们的姓马,听到大家的吵嚷,他才到大厅去一趟,硬说郭燕扰‘乱’秩序,扰‘乱’大伙休息,把她叫到办公室。郭燕过了很久才回来,她只是哭,陈亮不知道咋回事儿,就劝她。最后她说那个姓马的打她的主意,对她嬉皮笑脸的,说要是郭燕能陪她睡觉,就给郭燕换个地方……兄弟你想想郭燕弟媳长得那样标志,哪一个男人见她不嘴水淌多长啊!要是在哪里呆久了,难保干净啊!”陈亮的老婆说完,坐在那里,捏着嗓子,只是哭,就好像她要在陈彬这里把所有的苦水都倒全完似的,直哭得天昏地暗,空气静止,尘土不飞。哭得秀姑在一旁也伤心落泪。
陈彬觉得时间静止了,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郭燕标志的相貌,高挑的身材,弯弯的眉‘毛’,明澈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淡红的嘴‘唇’,高高耸起就要撑破衣服的‘肥’大的‘奶’子,像电影似的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慌得他头晕脑胀,两眼发黑,怒气盈‘胸’。他甚至看到那个猪手伸进她的被窝里,在她傲人的‘奶’子上‘乱’‘摸’,他也看到了姓马的人渣是怎样在办公室里对她动手动脚,出言粗俗下流,调戏猥亵。他甚至看到郭燕被吓得体若筛糠,凄惨地哀求,他也看着姓马的狗眼冒着火焰死死盯住郭燕的身体……这群臭狗屎竟然把她这样的‘女’人和男人关在一起,还睡在一起,真是天理难容!陈彬不敢想下去,他猛地站起来,一拳头把眼前的茶几子砸得咔吧一声,散了架子。秀姑一愣,向陈彬看去,只见面皮白皙的陈彬满脸铁青,两眼因恼怒而变得通红,陈彬直眉怒目的神情是很少见到。她明白了陈彬的心情,劝道:“彬哥,消消气,你恼,也不是办法啊!”
“我就是忍不下这口气!没想到他们能这样对待被抓去的人,比当年法西斯集中营里还惨无人道!看着乡亲们受罪遭殃,我心里能好受吗?可是一次要是十多个都‘弄’出来,也不太可能吧!那些掌权的,图的就是钱,这么多超生户,要是不给钱,也不好办!那些人可都是见不到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手段黑着呢!”陈彬依然怒火冲天,恨声地说道。
秀姑心疼地拍着陈彬的肩旁,说道:“现在都是这样,你只要尽力了不就行啦!至于结果不是咱能掌握的!”
陈彬藏怒宿怨,强装笑脸,对秀姑说:“我没事儿,只是感情上无法接受这样的悲剧!过一会我就没事儿啦!你不要为我‘操’心!”
陈彬当时就想给任副书记打电话,让他放了陈亮和郭燕,或者更多的人。但他还是忍住了,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和任副书记之间见不得天的关系。
陈彬告诉陈亮的老婆:“我会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人放回来,但是我也没有把握!我只能试着做了!要是你们有其他‘门’路最好试一试!”
陈亮的老婆走后,陈彬赶紧拨通了任副书记的电话。
任副书记声音中的感情很瘦复杂,怨恨,不满,愤怒,胆怯兼而有之。他不敢拒绝陈彬的电话,他听到陈彬的声音后,好久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没有感情的语调问道:“陈医生,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陈彬也真怕他破罐子破摔,要是他脸都不要了,这件事儿还真难办!当然任副书记恐怕还没有这样的胆识和勇气,可以抛下一切,但陈彬还是怕万一。所以他也不想把他‘逼’急了。陈彬笑着说道:“任副书记怎么对我这么反感啊?我们可是朋友啊!”
“你说吧,找我什么事情?”
陈彬想他倒来得快,开‘门’见山。说道:“既然你问了,我就直说了吧!我们村庄上被抓走了十多个人,听说正在计生办受罪呢!我想请你帮忙想想办法,把他们给放回来!”
那边迟疑了一下,说道:“陈医生虽说我有把柄被你攥到手中,你也不要‘逼’人太急吧!一次让我放了十多个人,你大脑有问题啊!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抓那些人学习抓得都是钱,只要他们家人想办法把钱送来,一切事都没了!你让我放那么多的人,就等于十多万元没了!我怎么跟大家‘交’代!一次放那么多人是要经过刘书记同意才行的!”
陈彬说道:“任副书记,你也不要跟我玩心眼,你们的内部的情况我也是知道的!一次放那么多不行,那放两个人总成吧!我希望你不要跟我说办不到!”
“好吧!我明天可以试着放两个人,我希望你不要在再这件事找我的麻烦!”任副书记显然很是窝火恼怒。
陈彬也不和他计较,说道:“要放就在今晚,我不能等到明天!马会我去接人!”
“你,你这是强人所难!”陈彬不愿意听到任副书记比鬼哭还要难听的声音,立即把手机挂了。
陈彬关掉手机,笑着说道:“跟我斗,凭什么?”
秀姑笑道:“你又是凭什么?”
“凭我智慧的大脑!聪明就是财富!”陈彬牛气哄哄地说道。
“夜郎自大!”秀姑笑骂道,“没见过自己吹嘘自个聪明的!这么晚了,你真的要去镇上?”
“去!你想昨天夜里郭燕就差点着了人家的猪手,今夜让她怎么过啊?情况糟糕透了!事不宜迟,现在就走!”陈彬说着话,站了起来,起身向外走去。
“天这么黑,你要注意安全啊!要不你带着紫电吧,遇事儿也好有个帮手!”秀姑担心地说道。
“接个人,能有什么危险?不带紫电啦!”陈彬无所谓地说。
“你要是不带紫电,我就跟你一起去!不然我在家也不安心!”秀姑心情忐忑,紧追不放。
陈彬无法,他不想让秀姑为难,为他牵肠挂肚,笑着说道:“好,好好!带着紫电,你放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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