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人的梦境是否生长在水底，所以才会那样恍惚，压抑，和漫长。
我时常梦见自己是一只刚刚长毛的小狗，在酣甜的梦里被一只大手捏着脖颈上隆起的皮肉一把拎起……我拼尽全力扭动着稚嫩的身躯，细小的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我愤怒的呜咽，用力张大没有牙齿的嘴巴低吼……却永远，都咬不到身后的那只巨手……
“林宁！！！”
“别叫！……几点了，孩子都睡着了……”
林宁猛地从床上坐起。
轻轻揽起掉在地上的玩具狗放在枕边，拉过被子盖在它的身上。
晚安呆呆，替我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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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客厅里，灯火通明。
男人口齿不清地瘫坐在沙发上，拽着身旁几度想要起身的房叔冲着林宁大呼小叫。“去给你房叔把酸奶倒上！……”肆意的大吼让男人的面部肌肉几近痉挛，看起来像个分每分每秒都有可能抽搐的病人。
“别别别……不用不用林宁……”房叔焦急地冲着林宁摆手。
房叔是男人是很好的朋友，除去快要三十年的交情还是他如假包换的发小，甚至连房叔的儿子，都是和林宁一起在老哥的庇护下玩大的发小。
“你……你……别管！”男人支吾着推开房叔的手，回过头看着林宁，“你……你他妈是死人……唔…唔……去啊！！”
震耳的回音在空旷的客厅里久久回荡，邻居抱怨的声音清晰地从隔壁传来……林宁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男人，慢慢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房叔一把挣开男人的手臂，扶住林宁有些发抖的手。
“小宁，小宁……对不起，对不起……快回去睡吧孩子……你再在这儿，房叔真的要哭了……没事儿，啊，叔叔一会儿就给你妈打电话让她早点回来，你放心睡吧，明天还上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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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窗子在厚重的窗帘下印出一点光亮。林宁抱着“呆呆”，靠坐在床头上望着窗外。
愤怒像一口经年累月的死血重重地淤在心口。林宁盯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字，始终困意全无……远处的天空开始泛白，好像一块奄奄一息的鱼肚，可心里依旧是一片漆黑，黑得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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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空旷的走廊里，厚重的回声难掩自己拖沓的步调。
“林宁！”
猝不及防的叫声让梦游中的林宁下意识收住脚步……文老师的嗓音，永远带着那种英雄出场时摧枯拉朽的效果，林宁甚至亲眼目睹在自己停下的同时，一只原本平稳飞行苍蝇也忽然打着旋儿一头栽落……
“怎么回事儿，没精打采的？”
“没……没有吧？”林宁摸着后脑勺，敷衍地笑着。
文老师还想说什么却被身后的叫声打断——“走吧，一会儿开会要迟到了~”
听到这句无心的催促，无精打采的林宁顿时两眼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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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
“起立……咳咳咳”毫无准备的王梓被替课老师一声满腹激情的“上课”惊得险些被偷喝的早餐奶呛咽了气……
“你们文老师暂时来不了，今天的语文课呢，就由我来给大家带了……”
替课老师一袭柬埔寨碎花长裙，牙买加风格的长发散落及腰，站在讲台上一躬扫地，黝黑发亮的皮肤瞬间亮瞎全班的睡眼。
“她可以拿去拍《马达加斯加5》了吧林子。”坐在身旁的陆阳顿时目瞪口呆。
“女一号。”
“拿出昨天的作业！来~先请这位同学回答我一个问题~”
女一号忽然冲着人群长臂一挥，调动起她全身的肌腱做出一个夸张到极点的“请”的动作，芭蕾手势的指尖热情到简直要插进那位同学的鼻孔里……全班三分之二的人，瞬间笑死在桌子上……
“我天……我受不了了。”越发头晕脑胀的林宁轻轻把书扣在桌子上，趁着懿思晨低头，飞速地举手示意老师，溜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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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翘课的负罪心理抽象掉的话，寂静的校园更像是一座古老的教堂，白色的鸽子成群飞过，在顶楼巨大的时钟上起起落落。林宁坐在保洁室的窗台上，把第五只烟蒂向着最远的水池用力投去，烟蒂撞在水池的边沿上弹了出去，溅起一片火星。
“**……”
林宁掏出手机胡乱地按着，收件箱里一连串风格各异的联系人在眼前飞速地划过……指尖忽然停下，随后轻轻点在“文老师”的上面。
文老师：今天小邹老师夸你了，说你笔记记得很认真，保持！
……
文老师：今天发现你走神了，新年要有新气象，别走老路！！！
……
文老师：又逃家了？回来吧，执拗什么呢
……
文老师：看到你最新的成绩我真的非常高兴！切记不能放松，大起大落最危险。
……
停在屏幕旁边的指关节，不知不觉地有些泛白……
风轻轻地吹开了窗子，放学的铃声在一瞬间灌满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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